连续两天。
朝会都在讨论抚宁县的祥表问题。
二十七石，三千斤的产能，让所有人都觉得不敢置信。
自古以来，也没听说过这样的粮食。
如果赵梦吉上报十五石，或许有人就信了。
可二十七石，听上去就很扯淡。
作假可以，但不能假得太过分。
金銮殿上，御史们唾沫星子满天飞，开始弹劾赵梦吉和朱寿。
顺带着，也弹劾周彧父子。
弘治皇帝明显有些焦虑急躁，在心里也狠狠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地教训一下朱厚照。
御史们你一言我一语，已经开始大骂朱寿、赵梦吉的祖宗十八代。
弘治皇帝循声望去，骂得最欢实的就是钟纪霸。
好好好！
弘治皇帝到底还是护犊子的：钟纪霸，你骂我儿骂得很爽啊，等风头过去，朕就让你也好好地爽一爽。
但谢迁却不这么想，朱厚照虽然平时不着调，但在国事面前，绝不敢过度放肆。
虚报祥瑞，古来有之。
朱厚照和赵梦吉就算是虚报，充其量也就虚报七石左右。
如果产能二十石属实，那就不是中兴了，是盛世大治。
盛世大治四个字浮现脑海，谢迁竟然忍不住浮想联翩起来。
刘健见状用手碰了一下李东阳，“你看老谢，啥情况？”
李东阳略微沉思，“老刘，有没有可能，太子殿下虚报了七八石？”
“……”刘健瞪大眼，不可思议地看着李东阳，“你不会真的信了吧？就算去掉虚报那也是二十石啊……”
“万一呢？”李东阳笑问道。
“十五石，已经算是天下大治了……卧槽，如果是真的……”
刘健懵逼了，彻底懵逼了，开创盛世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正在这时，有内侍禀报，“陛下，长宁伯、屯田卫指挥使求见。”
“怎么说？”弘治皇帝没着急让他们进来。
“回陛下，没说。”
“这……”弘治皇帝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宣！”
内心，弘治皇帝已经开始寻找对策，该如何保下赵梦吉。
这群御史，可全都憋着坏呢。
一旦数据作假，很可能裁撤掉屯田卫。
“陛下，大喜！陛下，老臣给您报喜来了！”
报喜？
弘治皇帝心头一颤，难道真的是亩产三千斤？
“陛下，老臣去了碣石山，那里果然是祥瑞之地。”
“老臣可以用自己的人头担保，亩产三千斤的粮食确实存在。”
“天佑大名，我朝有此种粮食，再也不会有饥患发生了。”
“赵梦吉、朱寿、周雄传，一下子就解决了千年来无法解决的难题，理当重赏。”
嘶！
文武百官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仿佛遭受晴天霹雳。
弘治皇帝险些从龙椅上跌落，不可思议地等着周彧，“当真？”
“当真。”周彧顿了顿，“此种粮食名叫土豆，可以充饥。臣早晨吃了两个就吃饱了。现在都没觉得饿。”
“如何证明？”弘治皇帝迫不及待地问道问道。
“陛下，锅具臣都带来了。”赵梦吉微微躬身，“随时可以核验。”
“那就在殿外制作吧。”
“臣遵旨。”
赵梦吉立刻走向殿外，他还带来了屯田卫的军卒。
刻意让他们穿得衣衫褴褛，身上都是泥土。
尤其是周雄传，赵梦吉还让人专门给他找了破洞的棉鞋。
锅碗瓢盆摆好之后，赵梦吉立刻让他们架设铁锅。
满朝文武看到这一幕，纷纷在心里对赵梦吉竖起了中指。
你们是来献祥瑞的，不是他妈的来卖惨的。
“长宁伯。”弘治皇帝站在大殿门口，指了指正在架锅之人，“那是你孙儿周雄传？”
周彧满脸傲娇，“回陛下，正是。”
“保国公。”弘治皇帝指了指烧柴之人，“那是你弟朱昉？”
保国公朱晖详细打量，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点点头，“回陛下，正是朱昉。”
“唉，屯田果然辛苦。”弘治皇帝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周爱卿，给屯田卫多拨点银子吧。”
“……”周经神色复杂：陛下，您难道就没看出来，他们是故意演咱们的吗？
深吸了一口气，周经还是躬身施礼，“臣遵旨。”
锅里面是牛肉炖土豆。
上面还放了盖帘，把土豆分成两瓣去蒸。
用小锅，炒了一盘土豆片，拌了一盘土豆丝。
很快，一股香气就弥漫整个金銮殿。
火堆中，赵梦吉还埋进去几个土豆。
一切准备就绪，有小太监在大殿内放了一张桌。
赵梦吉蒸土豆、烤土豆以及三个菜全都摆放好。
看着黑乎乎的烤土豆，有人眼里已经露出嫌弃之色。
“谁来试试？”赵梦吉环视众人。
百官们谁也没见过这种食物，都不敢贸然动手。
就在这时，张延龄、张鹤龄走上前，一人拿起一块蒸土豆。
吃掉了之后，抿抿嘴，就开始尝试着吃菜。
牛肉炖土豆刚入口，张家兄弟立刻爆了粗口。
张延龄用小碗盛了三碗牛肉炖土豆，端给了三阁老。
随后，直接把菜盆抱了起来，端给弘治皇帝。
“姐夫，快尝尝，太好吃了。”张鹤龄把筷子递给弘治。
“说了多少次了，工作的时候……算了，下不为例。”
弘治皇帝自然不能独享，又把菜盆重新放在了桌子上。
亲手盛了一碗，正准备吃，却被大太监拦了下来。
“陛下，要不要先试试毒？”
“在场的都是国之栋梁，还能害朕不成？”
弘治皇帝夹起一把土豆，仔细地咀嚼起来，百官全都翘首以待。
这味道……
弘治皇帝一怔，太特么好吃了。
又夹起土豆片、土豆丝、蒸土豆，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看着黑乎乎的烤土豆，“这俩怎么吃？”
“直接吃。”赵梦吉用手擦了擦草木灰，直接掰开递给了皇帝。
皇帝也没嫌弃，他就是苦日子里面走过来的，吃百家饭长大的。
再埋汰、再脏乱差的食物，他都见过。
吃完一个，弘治皇帝又拿起一个烤土豆，自己擦擦上面的黑灰。
掰开之后，仔细地品尝起来。
很甜、很香、很软糯。
吃完之后，弘治皇帝忍不住打了一个嗝。
三阁老也把碗中的牛肉炖土豆吃得干干净净，竟然有了饱腹感。
三人上前，也拿起来烤土豆，学着弘治皇帝的样子，掰成两半仔细品尝起来。
味道独特也就罢了，竟然真的能吃饱。
“这个土豆，果真亩产二十七石？”谢迁迫不及待地问道问道。
“回陛下，这个数据只是保守估计。”赵梦吉没把话说得太满，“受制于地理因素和土质影响，最低产量不会低于二十石。”
“如何储藏？”谢迁又问。
“寻常农户家的递交就可以。”赵梦吉顿了顿，“土豆浑身都是宝，晒干了以后不仅能做土豆干，在行军的时候吃。还能用来制作土豆粉，秧苗剁碎了还能喂牲口……”
弘治皇帝和文武百官，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东西不仅能管饱，还能喂牲口。
那把土豆称之为仙丹，也不为过。
“爱卿，什么时候可以推广种植？”弘治皇帝满眼期待。
“原本在年之内，都不一定能推广。”赵梦吉微微躬身，“但陛下支持屯田卫，又有太子殿下英明领导，屯田卫全体官兵定当在永平府把土豆推广试种下去，在选育优良品种之后，协助朝廷在全国推广种植。”
弘治皇帝明白，赵梦吉这是为屯田卫请功。
看着外面站着的衣衫褴褛的将士，弘治皇帝的眼睛又红了。
就连三阁老、英国公张懋、保国公朱晖等人，看赵梦吉的时候，都仿佛看到了一束圣光。
“你和朱总兵就没出力吗？”弘治皇帝笑问道。
“陛下，臣和朱总兵只是保持一个大方向。实际参与种植的，还是屯田卫的将士。回京之前，朱总兵一再嘱咐，屯田卫全体将士和抚宁百姓才是立下首功之人。”
赵梦吉清楚的知道，功劳大了就要雨露均沾，没有周雄传等人，土豆还真不一定种的这么好。
“陛下，要说首功，也不该是屯田卫。”周雄传几经思量后开口说道，“而是抚宁县那些劳作的百姓。张老汉、王老汉、吴寡妇、刘老太……”
周雄传凭借记忆，把参与种植的庄户们，一一说了出来。
“传朕旨意，朝廷感念抚宁卫百姓报国之心，特免税一年。”
百官纷纷躬身高呼，“陛下圣明。”
“你等以前保护皇城安全。可自打屯田之后，每日风吹日晒，又为天下百姓谋福，都是国之栋梁，都是国之柱石啊。”
弘治皇帝看向朱昉、周雄传等人，“朱昉、周雄传立下不世之功，特加封安盛县子、安业县子，家中妻子赏六品诰命，屯田卫所有人加官一级。此外，工部在碣石山修造一座石坊，表彰屯田卫和抚宁百姓的功绩。”
朱昉、周雄传一怔，好半天没缓过来，种地还种出来一个子爵？
“谢陛下洪恩。”反应过来之后，二人跪地叩首谢恩。
其余屯田卫将士也纷纷跪地叩首，喜极而泣。
原以为去种田，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万万没想到，竟然官升一级。
保国公朱晖悄悄地用袖子擦掉眼泪：家门有幸啊。
周彧突然悟了，抄家流放的阴霾彻底散尽，感激地看着一眼赵梦吉。
“赵梦吉。”弘治皇帝笑眯眯地问道问道，“你想要什么样的封赏？”
“……”赵梦吉：我想要什么？我想让你封我一字齐肩王，可我也不敢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