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臣乃郡驸，陛下钦点的屯田卫指挥使，这就足够了，不奢求更多封赏。”
赵梦吉以退为进，这是官场的规矩，大体上都是三请三送。
你给，我不要；你再给，我再拒绝。
到了第三次，就说一句：哎呀，陛下，您真是太宠爱臣了。
这也算是一种殿前礼仪。
“赵爱卿果然是高风亮节，为人臣子的典范。”
弘治皇帝略微沉吟，“那这样吧，让工部单独为你修一座功德牌坊吧，让你的名字一直流传下去。”
“……”赵梦吉：不是，我就客套一下，你咋还当真了？说好的大明官场，都是三请三送呢？做皇帝的，也不能不按套路出牌啊。
个人的牌坊，多数都是给女人的贞节牌坊，号召其它的女同志学习，男人很少有这个封赏。
赵梦吉面色有些幽怨，但还是深吸了一口气，“谢陛下洪恩。”
“陛下，土豆关乎江山社稷，真乃万民之福。”
有人站出来，对着皇帝就是一阵歌功颂德，说着说着竟然嚎啕痛哭起来。
赵梦吉循声望去，竟然是钟纪霸。
他这一哭不要紧，很多言官也跟着哭了起来。
赵梦吉眉头紧锁，总觉得这群喷子很恶心。
平日里怎么不见你们如此关心百姓？
你们弹劾我和小朱的时候，也不是这么说的。
等老子抽出空，不搞死你们，我就不姓赵。
别人哭，或许是爱民如子，可你钟纪霸就显得虚伪至极了。
弘治皇帝瞥了一眼钟纪霸，心中冷哼连连：刚过你骂我儿子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朕，记下你了！
“这土豆是从何而来？”弘治皇帝问道。
“出自一名南洋人之手。”
“……”弘治皇帝嘴角狠狠一抽。
谢迁更是恨铁不成钢，你丫的这么说不等于承认走私了吗？
满朝文武也是面面相觑，尴尬至极。
六部尚书更是哭笑不得，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海禁在大明朝是忌讳你不知道吗？
然而，赵梦吉对此却很无所谓。
“陛下，从南洋人口中得知，土豆在南洋不是什么稀罕品种。他们那里有一年三熟的稻米，有亩产百余石的玉米，有亩产八十多石的……”
嘶！
文武百官，无不倒吸了一口凉气。
亩产百余石，真的假的？
此时此刻，已经没人怀疑赵梦吉的话，纷纷好奇玉米是个什么东西。
“南洋竟然有如此高产的粮食？”弘治皇帝的眼睛瞬间一亮，“那名南洋人现在在哪？”
“已经回南洋了。”赵梦吉顿了顿，“他还说，南洋人禁止商贾携带种子出关，违令者诛九族呢。土豆还是他冒死带出来的呢。”
这……
弘治皇帝和朝臣们相互对望，纷纷叹气不止。
要是有三熟的稻种和玉米种子，大明朝必然能开创盛世。
“陛下。”谢迁缓缓开口，“当务之急，是让赵梦吉继续和洋人接触，获得更多的粮食种子才好啊。”
内阁阁老说话了，自然就代表了大部分人的态度。
赵梦吉说出那一席话的目的，就是想试探一下皇帝和内阁的口风，争取开海禁。
至于怎么和洋人接触，那就是军队的事情了。
和你好说好商量，乐呵呵把种子交给老子，万世太平。
如若不然，干你一票，你容易灭国。
郑和当年，可是灭了好几个国家的存在。
很快，群臣们的话题就全都集中在是否开海禁上面。
海禁这东西，说好听的是贸易通商，说不好听的叫掠夺。
君臣分赃不均的时候，肯定是要禁海的；但如果分赃明确，你就看大明朝的军队抢不抢就完了。
大明帝国，除了永乐朝，一直都延续太祖皇帝的策略，实施海禁。
但实际上，走私的船队，始终都是存在的。
海上贸易，是一块大肥肉。
历朝历代，屡禁不止，归根结底就是巨大的利润空间。
为了50的利润，船队会铤而走险；
为了100的利润，商队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
有300的利润，商队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
如果动乱和纷争能带来更高的利润，他们也不介意去鼓励动乱、挑起战争。
弘治皇帝登基至今，谢迁已经提过几次关于解除海禁的事宜。
每当唇枪舌剑，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刘大夏都会站出来说一句：你们别吵了，老子已经把图纸烧了。
从那时候开始，就不再有人说关于开海禁的事情了。
其实，归根结底，就是分赃不均。
钱不能都让你谢迁和皇帝赚了，你们吃肉至少也要让底下人喝点汤呀。
弘治皇帝是知道图纸在哪的，但他有些犹豫。
想出海，就要训练水师，打造海船，这是一笔极大的开销。
国库空虚，弘治皇帝也是有心无力。
在几经思量之后，弘治皇帝看在种子的面子上，决定拼一把。
“刘爱卿。”弘治皇帝看向刘大夏，“按照三宝太监当年的图纸，督造战舰，操练水师。如果户部的钱粮不够，朕从内库府给你支取一些。”
刘大夏略微沉思，“陛下，抚宁卫的港口很大，两县合并之后，正准备建一座更大的港口。臣建议就地取材，在抚宁卫开造船厂，并训练水师。”
“准了。”弘治皇帝缓缓站起身，“赵梦吉，朕准许你抚宁卫督建水师，人数、钱粮等方面，你做一份规划递交朝廷。锦衣卫、东厂各派一人在水师督军。”
“臣，遵旨。”
赵梦吉心中早就乐开了花，让我打造水师，那我可就提前开启大航海时代了。
朝会圆满结束，赵梦吉带着屯田官兵离开了皇城。
身后众人，喜笑颜开，纷纷盘算着，把妻女都接来抚宁卫，争取给子孙带来更多的庇佑。
讲道理，赵梦吉这样的长官，谁跟着都高兴。
虽然说训练的时候十分苛刻，也很不人道。
说不给饭吃，就真的不给饭吃。
但有功劳的时候，是真雨露均沾。
光是出去抄家的红利，都拿到两份了。
这搁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赵梦吉，留步。”
正准备上马车，赵梦吉发现刘大夏追了上来。
“尚书大人，有事？”赵梦吉奇怪的看向刘大夏。
“晚几天再走，我把所有的海图抄录一份给你。”
“我不懂那些，回去之后我让徐经过来。”
“徐经？”刘大夏一怔，“他能行吗？”
“大明朝，他要说不行，那真就没人能行了。”
“还有件事。”刘大夏压低了声音，“真有玉米和三熟稻米？”
“有。”
“此等国之重器，和平手段恐怕取来不易吧？”
“大人的意思……”赵梦吉面色狐疑。
“适当的时候，可以放放权。”刘大夏提醒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比如呢？”
“比如，咱们大明朝爱好和平，下西洋是和万国交好。但面子，是自己争取回来的，小惩大诫也无伤大雅。该出手时就出手，风风火火闯南洋。”
“谢大人赐教。”
“听说你们搞出来一种可以快速装填弹药的速射炮？”刘大夏正了正衣襟，恢复了兵部尚书的做派，“不要吃独食，劳动成果别你们独享，工部也很多口子人要吃饭呢。别搞得像朝廷养了一群废物一样。”
“我已经告诉赵鲁，和工部合作了。小零部件工部协助制作，但图纸暂时要保密。”
赵梦吉顿了顿，“朱总兵说，他不是不相信尚书大人，而是不相信其他人。”
“梦吉，我要求不高，给工部一碗稀饭吃，让工部有参与感就行。”
“尚书大人，还有其它的事情吗？”
“我这里有份名单，你和朱总兵斟酌一下，都是擅长水战的将领。”刘大夏递给赵梦吉一份名单。
赵梦吉打开一看，排在第一位的叫做刘庭玉，“这个是……”
“犬子。现任巢湖水师参将。”刘大夏笑了笑，“作战经验丰富。”
“大人，我和朱总兵研究一下，举荐他为水师提督。”赵梦吉说完，就要钻进马车。
刘大夏瞪大眼，“不是，你都不考察一下的吗？”
“你儿子，我信啊。”
“……”刘大夏深吸了一口气，“还有件事，你帮我琢磨琢磨。”
“大人，能办的下官一定尽全力去办。”
“六部在一起商议了一下，大家都想挣点儿钱。”刘大夏顿了顿，“这次惩处贪腐的力度很大，户部有人提出来勤政养廉，可问题是我们没钱啊。上面人手脚干净一点儿，底下人的手脚也就干净一点儿。总比将来烂到骨子里强。”
“勤政养廉？”赵梦吉眼睛当时就亮了，“你们想干多大的买卖？”
“最大的买卖能干多大？”刘大夏忍不住问。
“大明律第一条重罪，走私军火。”
“……”刘大夏听闻气的直跳脚，“这不行，掉脑袋的买卖不能做。”
“大人，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晚上摆一桌，咱们边吃边聊？”
“你确定这买卖靠谱？”刘大夏面露狐疑，“确定别人不会拿着大明的火器，来攻打大明？”
“放一百个心，绝对不会。”
“中。”刘大夏重重的点点头，“我约上老周他们，咱们百花楼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