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物从何而来?
当然是铁匠作坊用沙子烧出来的。
“前几天,做了一个梦。”
“一个金甲天神指引,说是在碣石山的西南方向有宝物。”
“天亮后,我立刻让人在西南方向挖掘,还真就挖出来这尊琉璃。”
赵梦吉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件事就是天降祥瑞啊。”
人群里立刻有人问道,“既然是祥瑞,为何不献给朝廷?”
“……”赵梦吉脸色一沉,说话之人是个商贾,赵梦吉记下他了。
“祥瑞,自然是有德人居之。”宁王朱宸濠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本王建议,价高者得。买到手里之后,是留是献全凭个人意愿。”
朱宸濠说完,在场的所有鉴宝者都不说话了,气氛也变得沉闷诡异起来。
他毕竟是当朝王爷,他想参加竞拍,别人都没办法出价。
似乎看出众人的为难,朱宸濠笑道,“本王不参加竞拍。”
话音刚落,鉴宝者们瞬间就活跃起来。
“赵大人,如果想转让,那就说个价位吧。”
“对,只要有价格,一切都好商量。”
“如此神器,我也是势在必得。”
“赵大人,开个价吧。”
所有人对这个宝物,都势在必得。
要知道,成化年间进献麒麟的人,直接被封了男爵。
面前这件能释放七彩霞光的猛虎,没准能换个子爵。
“我出一千两。”
朱宸濠一个眼神,在人群最后面的刘养正给出了第一个价格。
赵梦吉循声望去,见喊话的人是刘养正,脸上顿时露出笑容:朱宸濠果然还是那个朱宸濠,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诸位,此物巧夺天工,又有金甲天神托梦,必然不是凡品。”赵梦吉环视众人,“那大家就出价吧,价高者得。”
“我出一千五百两。”
“我出两千两。”
“我出两千五百两。”
“……”
在场众人,竞相开价。
有官吏想要买下来,进献给皇帝。
可这个价格越来越高,着实让他们接受不了。
反观商贾们就不一样,还在不断地把价格拉到更高。
“一万两。”
角落里,一人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此人。
宁王的眼里阴狠之色,一闪而逝。
他很讨厌这个人,明明刘养正说完六千两,已经没人加价了。
赵梦吉看着加价的人,明显愣住。
那个人竟然是王守仁。
他虽然安排了一个托,但加到了五千两就不再加价了。
万万没想到,王守仁开口就是一万两。
“一万一千两。”刘养狠狠一皱眉,在宁王的授意下开始加价。
“一万五千两。”王守仁又一次加价。
哗!
台下众人一片哗然。
很明显,两个人杠上了。
刘养正脸色阴沉,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两万两!”
王守仁笑了笑,不再加价。
“恭喜刘先生,以两万两的价格拍下此宝物。”赵梦吉轻轻一敲身旁的铜锣。
刘养正交了钱,得了宝物,王守仁功成身退。
宁王得到了宝物。喜出望外。
总觉得时机似乎成熟了,带着刘养正沿海南下,回了南昌。
…………
后堂。
朱厚照一直暗中观察。
见沙子烧出来的东西都这么值钱,顿时就想让赵梦吉多搞出来几个。
赵梦吉摇摇头,“物以稀为贵,这东西多了就不值钱了。”
“王守仁是你安排的?”朱厚照奇怪地问。
“不是。”赵梦吉略微沉思,“应该是来上任的。”
说话间,王守仁从后门走了进来,对着朱厚照和赵梦吉拱手行礼,“下官,谢二位举荐。”
“小事一桩。”朱厚照无所谓地摆摆手,“好好教教咱们的兵就行了。”
“你怎么确定对方对琉璃虎势在必得?”赵梦吉奇怪地问。
“下官见过他,宁王殿下的幕僚。他不认识我罢了。”王守仁顿了顿,“还望大人为下官解惑。”
“解什么惑?”赵梦吉没明白王守仁是什么意思。
“比如烧起来不中毒的煤球、隆冬时节种出来的瓜,还有贵书院独特的教学方法……”
“……”赵梦吉很想捏死王守仁,可又不能告诉他自己活了两辈子。
“这个叫知行合一!”略微沉思之后,赵梦吉才缓缓开口,“多留心看抚宁卫的一切,你自然就明白了。”
刹那间,王守仁愣住了。
虽然这四个字是他提出来的,但也是多年以后了。
可现在从赵梦吉的口中说出来,瞬间让他摸到一层桎梏。
整个人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很快就要悟道的人,走进玄妙的精神世界,是不能让人打扰的。
赵梦吉对朱厚照做了一个手势之后,两人静悄悄地走出后堂。
同时还吩咐下去,给王守仁准备被褥,每天按时给他送饭。
抚宁卫鼓励百姓开垦荒地,谁开垦出来的就是谁的,官府给发放田契凭证。
这让抚宁卫的百姓,干劲十足。
转眼到了春耕时节。
赵梦吉让屯田军,教周边的百姓种土豆。
朱厚照则是把书院的童生、秀才和孩童,全都分配到了百姓家。
百姓们倒是无所谓,可这群读书人却惨了。
第一天下地干活,就累成了狗。
想要偷懒,却发现有屯田军在一旁监管,只能强忍着把活干完。
天黑的时候,全都一瘸一拐地回到农家。
那些原本还嫌弃农家条件差的吃得不好的,也变得狼吞虎咽起来。
到了晚上,一头扎在稻草席上,呼呼大睡起来。
张懋知道抚宁卫的情况,
为了让孙子在台子面前露脸,就把正在国子监读书的张伦,送来了镇国书院。
张伦也被安排进了农家,跟着庄户们下地耕田。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庄户居住的草屋,眼泪就在眼圈里面打转。
从小就锦衣玉食的他,什么时候干过这么下贱的农活。
庄户正在做饭,糙米、野菜煮成的粥。
两个儿子正蹲在地上,用树杈写写画画。
张伦坐在门槛上,看向京城的方向,他迫切地想回家。
没一会儿的工夫,庄户端着一个有缺口的碗走了出来。
“小相公,趁热吃。”
张伦端过碗犹豫了许久,这才深吸了一口气,挥动起筷子。
“小相公,慢点儿,烫……”
糙米,在英国公府,都是用来喂牲口的。
可一口稀粥下肚,他却发现出奇好吃。
看向两个孩子的碗,里面却没有多少米粒。
“爹,你现在好些了吗?”
屋里面,传来庄户的声音,他正把粥吹凉,一点点送进老人的嘴里。
咦?
张伦有些懵逼,他很看不上这个叫做张大的家伙。
和他同姓张,张伦觉得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每天身上都是臭烘烘的,对什么都不上心,眼睛里似乎就只有自己的几亩薄田。
开荒的时候,就属他干得最欢实,为了多分几亩地起早贪黑,害得自己也跟着吃亏挨累。
可看看对方在床前尽孝,看看自己碗里有很多米粒的粥,张伦的想法立刻就变了。
国子监的先生们都说,庄户愚昧无知,不如猪狗。
可现在在他心中,先生们所说的猪狗不如的东西,突然上升到了人的层次。
眼泪莫名地掉了下来,心中也有了浓重的愧疚之心。
把碗里的米汤喝掉之后,把米粒分给了两个孩子。
躺在铺好的稻草上,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睡着了。
次日一早,例行点卯。
可有一个秀才,一个童生没来。
朱厚照气得火冒三丈,“人在哪里?”
询问收容的他们庄户才知道,躲在草屋哭呢,说是想家了。
“就他有家,别人就没家吗?”朱厚照凶神恶煞,立刻让人把他们给拖了出来。
秀才叫王锦程,他爹是中书舍人王延昭;
童生是他的堂弟王锦贞,他爹是南京中军都督府都事王延素。
“我要回国子监,我不在镇国书院读书了。”
“我要回家,我要找我爹告你们,你们不拿我当人。”
面对两兄弟的哀嚎,赵梦吉视而不见。
朱厚照直接让人把他们吊在书院草场的旗杆上。
“当朝国公、指挥使,还有一群四品五品的官员,都和你们同吃同住,你们居然觉得不公平?”朱厚照环视一众学子,横眉立目,“不想种田也行,从现在开始,都给老子去挖运河!”
刹那间,所有学子们吓得脸色发白,有心想说回家的,也全都很识趣地闭嘴了。
王锦程、王锦贞兄弟俩也开口求饶,发誓自己一定好好种地,好好读书。
但朱厚照依旧没放他们下来,彻底把他们俩当成了反面教材。
“张伦,听说伺候你的丫鬟下人就有二十几个。”
朱厚照突然看向张伦,“现在来书院读书,没了伺候你的人,没了锦衣玉食,你想不想家?”
“院长,镇国书院是我家,书院爱我我爱他!有院长教我们读书识字骑射武艺,是我们所有人的荣幸。”
张伦口号喊得响亮,可内心满是苦涩。
他也想家,可他不能说出来,因为面前的镇国公,就是当朝太子。
他刚记事的那会儿,朱厚照还弹过他的小丁丁。
“好。”朱厚照满意地点点头,“全都下地干活。”
到了傍晚,张伦跟着张大回到了草屋。
起初他不明白为什么要劳作,现在他似乎有点儿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