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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圣人出世

    王德辉,来到了抚宁卫。

    见童生、秀才们都下田地干活,就觉得有辱斯文。

    尤其是傻儿子王守仁,竟然也换上了粗布衣裳耕田。

    “这位先生,您在看什么?”一名老妇人提着水壶走了过来。

    “那人最近都在忙什么?”王德辉指了指坐在田埂上发呆的王守仁。

    “你说恩公啊。”

    “要是没有恩公,保不准我家的两个孙儿就溺水死掉了呢。”

    “恩公不光救了他们的命,还把他们送去了书院读书。现在,不光会写自己的名字,还能写二十多个字嘞。”

    “抚宁卫开荒,恩公知道我们家劳力少,就主动过来帮忙开荒。以前,家里就八亩田,现在足足两顷地。要是早几年种上土豆,俺们家那口子也就饿不死哩。”

    老妇人眼睛一红,眼泪噼里啪啦地就往下掉,“现在的一切,都是书院给的,都是恩公给的。”

    “那你家的壮丁都去哪了?”王德辉不解地问,“他们能帮一时,还能帮一辈子吗?”

    “俺大儿子打倭寇的时候战死了,二儿子戍边缺了一条腿,现在就剩下小儿子了。”

    老妇人提到儿子眼里有了莫名的傲娇,“抚宁卫给了大儿子抚恤金,给了二儿子一个体面的工作。钱被我分成了三份,孙子读书一份,小儿子娶媳妇一份,二儿子养老一份。我们准备秋收的时候把土豆卖了买头牛,这样将来就不用总麻烦屯田卫了。”

    “那您老就没留点儿棺材本什么的?”王德辉不解地问。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县衙发了公文,女人到了五十五岁,男人到了六十岁,官府每个月都给例钱,还有米面。那些攒一攒就够了。”老妇人给王德辉倒了一碗水,“人活着,就活一个希望,小的们过得好,比啥都强。咱抚宁卫可不止我们一家,几乎所有人都感谢书院感谢县衙。是他们让我们吃饱了穿暖了,手里有余钱了,过上了做梦都不敢想的生活。”

    王德辉上下打量老妇人,身上虽然穿的是粗布衣裳,但话里话外说的,似乎都是治国之道。

    历朝历代,文人们口中都在说民贵君轻,都在说让百姓吃饱穿暖,可有人真正做到了吗?他们真的体恤民间疾苦吗?

    再想想自己,总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总说位卑不敢忘忧国,总觉得自己早就研究透了国家兴亡之根本,可现在看来,大错特错了。

    所谓盛世,其实很简单,就是让百姓吃饱穿暖,手里有余钱。

    百姓富饶,国家才是真的富饶,世道才是真正的盛世。

    井底之蛙!

    这四个字是王德辉对自己的最诚恳的评价。

    王德辉突然明白了,治国就是治家。

    一个抚宁卫,就能救活一个县;

    那如果多几个抚宁卫,是不是能救天下千千万万的县?

    王德辉决定上书朝廷,每年都搞观摩团,搞实地学习,让那群狗官好好地反思反思自己的为官过往。

    下意识地,王德辉也走进田间,看着长势良好的土豆秧苗。

    放眼望去,绿油油一片,生机勃勃。

    屯田卫的官兵、书院的学生、庄户劳力们,全都在辛勤耕耘。

    一个人还拿着书本,在田间详细地记录。

    是不是得指着土地、秧苗,呵斥着:“说了多少次了,你骗土地一天,它骗你一年收成。明显缺水了,怎么还不浇水?还有那片地,全都是杂草,营养都被杂草抢了,还怎么结大果?”

    王德辉认识他,长宁伯周彧的孙子,周雄传。

    “错了,全他妈错了!”

    “我懂了,彻底懂了!”

    “大道至简,知行合一!”

    一声长啸传来,王守仁像是发疯了一样,在田地里手舞足蹈。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看向了王守仁。

    王德辉几步走过去,“儿啊,你在说什么胡话呢?”

    “爹,圣人——错了!”

    “历朝历代的读书人,也错了!爷爷错了,你错了,我也错了!”

    “孔孟之道,就在那摆着,所有的道理全都写在书本里面。”

    “为什么要给他注解,为什么要强加给他各种解释?”

    “孔圣人说,三人行必有我师。这句话说得很明显了,为何还要给他加上更苦涩难懂的注解?”

    “孟子说,人性本善,人之为善。明明说的是人生来就具备仁、义、礼、智四种品德。可以通过内省去保持和扩充它,否则将会丧失它。说得这么明显,为何还要把那八个字做出无数的注解,无数的文章。”

    “明明不用注解,明明不需要后人去过度诠释,答案就摆在那。我们后人要做的,就是通过不断地实践,去证明它的存在就好了。这个简单的过程,经过历代圣人、大儒的曲解注释,搞得繁琐不说,还让孔孟之学变得乌烟瘴气。”

    “学习的根本,在于简明,在于实践。越简单的东西,往往越容易让人接受。比如种地,司农署的官吏们写起劝农经头头是道,可百姓们听得懂吗?一群五谷不分的人,能教会百姓种地吗?还不如简单一点,直接选县里的丰收大户,给百姓们传授高产的经验。”

    “爹,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又是詹事府的少詹事,孩儿问你,你知道太子殿下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吗?”

    “这……”王德辉瞬间被问住了,不管朱厚照做什么,王德辉都是阻止的,因为他觉得这不符合太子殿下的身份。

    哪怕是朱厚照喝一口水,王德辉也要叮嘱太子遵循皇族的繁琐礼仪喝茶。

    可实际上,喝水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解渴吗?

    “太子殿下心系天下万民,他的目的就是这么简单,何须你们为他定下条条框框?”

    “同样的道理,圣人之言说得那么清晰直白,又何须后人为他注解?”

    “爹,你总说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大者为纲,小者为纪,所以张理上下,整齐人道也。何谓五常?曰:仁、义、礼、智、信也。”

    “可你们这群做太子老师的,又是怎么做的呢?你们把你们认为对的,全都强加在太子殿下的身上,丝毫不考虑他的接受能力。甚至是,你们强加上去的东西,你们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对的。”

    “唐太宗说,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也能覆舟。你们只教了这句话,也举了例子。可你们举的例子,真的适合大明朝现有的国情吗?不经过实践,不走访民间,不实地考察,真的知道施行仁政的正确方向吗?”

    一连串的话说出来,王守仁仰天长啸:“知者行之始,行者知之成。圣学只一个功夫,知行不可分作两事。知行合一,致良知!”

    “你,你……你竟然质疑朱夫子和程夫子,简直就是离经叛道。”王德辉的心瞬间传来一阵刺痛,傻儿子跑偏了,“那我问你,就算你说的知行合一是对的,就算你说的符合圣人之道。但圣人也有错,万一你犯错了,又该当如何?”

    “错了就改!”王守仁不假思索,“圣人在几千年前就说过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正所谓知者行之始,行者知之成,我们要做的就是不断地试错中发现问题找到问题解决问题。哪怕朝廷说的施行仁政,也都是这么简单。”

    “……”王德辉瞬间僵立当场,王守仁说得是对的。

    寻常人犯了错误,会想很多很多,更有甚者会去钻牛角尖。

    可最佳答案就是这么简单,四个字罢了:知错能改!

    中华五千年,每个读书人,乃至天下每一个人,

    活着所追求的无非就是自己的“道”罢了。

    猫有猫道,狗有狗道,各有各的江湖,各有各的逍遥。

    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享受着属于自己的那份自由和快乐。

    当官的,想着升官发财死老婆。

    百姓们,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

    商贾们,想着家里金山银山。

    当皇帝的,想的是天下太平,国泰民安。

    追求的不同,为自己定下的“道”也就不同。

    但不去做,永远不知道自己的“道”是对的还是错的。

    只有屡败屡战,才能从无数次的失败中,找到真正的答案。

    格物,格的不单纯的是物,而是世间一切的自然发展规律。

    做得多了,经验自然就多了。

    这就是知行合一!

    王德辉整个人瘫软地倒在地上,他被王守仁给洗脑了。

    反复回想自己平生所说,似乎全都跑偏了。

    王家是书香门第,老一辈人用的都是填鸭式的方法,告诉他们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却从来不告诉他们为什么。

    潜移默化的,后人们就单纯地认为,长辈说的就是对的,自己反驳就是错的,从来不亲身实地地去探究对错的真假。

    呆滞的目光看向远处,正在锄草的朱厚照。

    王德辉发疯一样跑了过去,一把抱住朱厚照手中的锄头。

    “太子殿下,老臣哪也不去了,老臣想留下来学习,老臣还有很多不足,还望殿下成全。”

    “……”朱厚照的脸,青一阵紫一阵,四周看看,没人注意他,这才咬牙切齿地问道,“你刚刚叫我什么?”

    “太子殿下。”

    “不是,你……”朱厚照气得直跺脚,“我乃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永平府总兵官,镇国公朱寿。”

    王德辉的嘴角狠狠一抽,“殿下,整个抚宁卫的官兵、官吏,都知道你是太子,只有你自己不知道罢了。”

    “……”朱厚照:自以为的秘密,原来只有自己以为别人不知道。

    朱厚照就感觉自己像是天桥下卖艺的猴子,每天蹦来蹦去,觉得自己天天向上,一切都是靠自己努力换来的,没想到自己依然活在太子光环庇护之下。

    深吸了一口气,朱厚照恶狠狠地说道,“那也不能说出去,还有百姓不知道。留下来可以,以后称呼我总兵大人。敢叫我太子,立刻把你赶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