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仁身后,朱厚照拿着一杆铁锹,上面还沾满了泥土。
就好像是跟随大将军的亲卫一般,手里面拿着的乃是长枪,威风凛凛。
其他的新学门徒自然不会怀疑老师的做法,也都是跟着王守仁去了。
剩下的这些人,面面相觑,不过大部分人还是选择了过去。
他们就想要看看,这王守仁到底在搞什么鬼名堂。
不过还有一部分人,却是冷笑一声,他们只管将自己手里的家伙事扔在了地上,不屑一顾。
但是他们还是跟了过去。
反正就是过来看看这镇国书院到底有什么东西而已。
没有必要沾染这些污秽的东西。
区区卑贱之民干活用的,怎么能污染了他们这双翻读圣贤经书的手?
内阁三老这个时候,更是无语了!
李东阳连忙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只土豆。
不过幸好,这土豆烤的均匀软烂,入口即化。
李东阳模糊不清地说着,“那什么,咱们也跟着过去看看,王家小子似乎跟其他人的确不一样。”
李东阳本身就是一个实干家,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有着一股干劲。
谢迁没有说什么,而是看向了刘健。
刘健咬了咬牙,看了看自己的小锄头,“罢了罢了,殿下可往,吾亦可往!”
他这句话,确实说的有一种豁出去了的气势。
没有多久,王守仁便带着一群人来到了书院的农田旁。
书院也是有自己的田地的。
都是这些书生们学习农务的时候,和书院旁边的庄户们一起开垦的。
这些农田当中的作物,书院不要。
但书院需要经常过来记录一些数据,而且有一些培养出来的良种,也要庄户们帮忙种下。
相当于是书院的试验田。
而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昏暗了下来。
阳光也只在碣石山的山顶还留了一小半。
气温也是渐渐冰凉了下来,甚至冷风一吹,许多人还一哆嗦。
只是这个时候,那些在试验田当中开垦的庄户们,却还是一个个穿着粗布短衫,身上的衣衫被汗水打湿,而且混合着泥土灰尘。
这一副样貌,让许多读书人看了都直皱眉。
可是没有人想到,王守仁就这样走了下去。
在那些下里巴人,被许多读书人看着都直皱眉的庄户们当中,默不作声地开始开垦荒地。
众人皱着眉头,非常不理解王守仁这是在做什么。
只是他们看着王守仁的动作,却有些诧异。
因为王守仁撸起袖子来,居然如此熟练。
甚至给他们一种感觉,旁边的那些庄户们,都没有王守仁干得利落漂亮。
其他人不理解,可唐寅还有徐经懂啊!
他们两个人叹了一口气,也都是加入了其中。
并不是他们厌恶干活,也不是不懂这其中的道理。
而是干活是真他娘的累啊!
但凡是干过活的都知道,这玩意儿是真的累。
就像那屯田卫百户官说的话一样,你们骗得了自己,可是骗不了地!
付出了多少,土地就会给你们多少的回报。
朱厚照眼睛一亮,干活?
这玩意儿他熟悉啊!
当下朱厚照也抄起家伙,一起加入了这开垦荒地当中。
其他的读书人,特别是崇拜王守仁的那一批自诩为新学门徒的年轻人。
也是有学有样,都下了地。
读书人穿着长衣长袍,干起活来很是不方便。
许多人学着王守仁的样子,将袖子高高的撸了起来,而且卷了几道。
除此之外还有衣袍的下摆,能扎进靴子里的都扎进去。
那些旧学之人却是不屑一顾。
不过他们为了搞清楚王守仁想要弄出来什么名堂,也都是加入了开垦大军当中。
嗡!
有人一锄头下去,土没有翻动几块,反倒是将自己的双手震得生疼。
“嘶,怎么看他们干活起来那么轻松呢?”
渐渐地,有人开始觉得不对劲起来。
明明看着这些庄稼户们,一下一下的,还没有一会儿,一块地便已经全然翻新过了。
但他们累个半死,也只是翻动了这土地浅表的一层。
而且就算是这样,还没有那些庄户们干得快。
旧学的那些人,本来都想要放弃了。
可是看着旁边新学之人居然还在接着干。
他们当下咬了咬牙,不蒸馒头也得争口气。
就这样,两边人互相开始了一种默默地竞争。
就看谁先坚持不住。
这些读书人还没有一会儿,就开始气喘吁吁起来。
纵然天气比较寒冷,可他们还是出了不少的汗。
还有人只干了一会儿,便感觉身体发虚,双手用不上力。
刘健等人跑了过来,却是并没有加入其中,反而是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前方的试验田。
还有那些读书人在其中耕作不息。
刘健皱着眉头,这是读书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谁家好人不去苦读,反而过来耕地?
多读一些书,多知道一些圣人的道理,不比在这里种地要好吗?
“这还是读书人吗?”
“就是,一个个的,斯文扫地,居然身穿儒衫,头戴纶巾在这里种地?”
“我还以为镇国书院有什么名堂,原来就是在这里羞辱读书人,哼!”
三位内阁大学士身旁,还有不少老先生,当然也有年轻人在这里。
他们一个个体面光鲜,看着下面耕作的读书人,面露鄙夷之色。
在这个惟有读书高的时代,这群本应该挑灯夜读,明悟圣贤道理的读书人,穿着读书人体面的儒雅衣袍,却在这里做着这些斯文扫地的事情。
简直让人看不下去。
而且他们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也不熟练,还叫苦不迭。
更加的滑稽了!
李东阳倒吸了一口凉气,看了一会儿,这才出声说道:“他们居然真的在耕地!”
刘健攥着他的小锄头,他倒是没有将小锄头扔下去,只不过他现在的脸色很难看。
“你说的没错,他们,他们是在……耕地!”
他是太子太师,他是内阁首辅,同样,他也是儒学的既得利益者!
儒学的一切,都已经深深的烙印在了他的骨子里。
刘健说这句话的时候,那两个字就好像是从牙齿缝当中挤出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