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下去吧，将他们囚禁在地牢中，好吃好喝，莫要怠慢了。”墨北玄掸了掸衣袖吩咐了一声。
话落，他双手背在身后，佝偻着腰徐徐远去。
形如一个行将木朽的小老头。
任谁也不敢相信，方才那股子睥睨天下，淡然陌世的气质，是从他身上发出的。
……
黑云山，无名河岸。
程处默坐在岸边一块凸起的巨石上，目光望着那个出水口，怔怔出神。
沉默良久，程处默幽然长叹了一声，眸中恍过一道道思绪。
昨夜下去了十二个人，如今一夜加上半天过去了，一个回来的都没有，就特码拽回来十二根绳子。
黄灿他们几乎和李承乾一样。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说到底，他也没经历过什么大场面，这个什么长安县折冲都尉，也不过跟捡来的一样。
他们这些国公、大臣之子，更多地不过是混吃等死，能力或许有一些，却也就只有一些。
没经历过父辈们血与火的考验，始终难以成长。
恰在他想时。
一名工业区的老兵大步跑着朝着他这边奔来。
临了近前，朝着他单膝跪倒在地，抱拳说道：“禀都尉，属下等人在十里外巡逻时，在河边救了一人，应当是昨日下河的十二人之一，宝林公子让属下前来请都尉回去。”
李承乾并未急着教授他们行军礼的那一套。
军中单手行礼多是捶击胸口，也方便一些，他们又不是正规军队，没那么多讲究。
听到这名老兵的言语声，程处默从呆愣中回过神，脸色骤然一喜，从巨石上一跃而下。
“此言当真？现在人在何处，快快带俺过去。”他的眸中浸着丝丝喜色，不等老兵开口，便急躁的朝着扎营之地走去。
娘的，简直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
他程处默果真不是平凡人，连老天爷都在帮他。
心中这般想着。
在老兵的带领下，程处默迅速地朝着营地的方向奔去。
另一边。
长安县折冲府，临时驻扎营地。
张河、尉迟宝林两人站在一搭帐篷内，在篷内的榻上，正躺着一个面色苍白，尚在昏迷中的胡茬男人。
轻捋着灰白胡须的老者，微微闭眸，一只手搭在胡茬男人的手腕上，替他把着脉。
尉迟宝林几人不敢出声打扰，怕会误了老者的判断，进而耽搁救援一事。
片刻之后，老者适而收手，微睁开双眸，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抹惊奇。
尉迟宝林的性子本就急躁，和程处默有的一拼。
见老者迟迟不语，他便率先开口，急声问道：“郎中，情况到底如何？他有没有事？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老者刚有了判断，就被尉迟宝林这一连串，吧啦吧啦的问题给问懵了。
一时竟是忘了回答。
“哎呀，您倒是说呀，真是急死俺了。”见老者张了张嘴，就是不说话，尉迟宝林这个急性子可是受不了了。
情绪越发显得烦躁。
老者在他这声落罢之后，终于是回过神，颔首苦笑了一声道：“小将军莫要激动，这名将士的生命倒是无恙，只是受了些凉，再加上饥寒交加，因此才昏沉过去。”
“想必用不了一会，他便可以醒来了，您想问什么直接问便可，老夫先去煎药了。”
轻捋着胡须淡淡的说了几句，老者也并未因为尉迟宝林的急躁而生气，毕竟这位的性格，比他爹来说要好多了。
他们这些随军郎中，见惯了那些脾气暴躁的行伍之人。
借此修身养性，多年下来，竟是练就了一身波澜不惊的养气功夫。
老者话落之后，便走出了账外。
内里，唯剩下张河和尉迟宝林二人。
尤其是后者，本就是闲不住的主，一直在帐中来回踱步，时不时看一眼大帐门处，时不时看一眼床上躺着的胡茬男人。
“怎么还不来？这都多久了，处默怎么回事，这么墨迹。”口中喃喃个不停，过了没两分钟他就会抱怨一句。
在他焦急的等待中，程处默姗姗来迟的身影，出现在大帐门外。
迈步跃入帐中，程处默当即便大喝了一声：“宝林！人在哪，快带俺去看看！”
这一声呼喝，有几分气喘蕴含其内，显得中气并不足。
且声音落罢，程处默更是粗重的喘了几口气，才缓过神来。
可见，他这一路怕都是狂奔而来的。
帐内，见到程处默的身影之后，尉迟宝林脸色终于缓和了几分。
大跨几步上前拽住他的胳膊，“你可算是来了，人还没醒，先进来吧，这件事可能不简单。”
两人并肩走入了帐中，坐到张河一侧的椅子上。
尉迟宝林沉吟了一下，悉声说道：“处默，我先跟你讲一下事情缘由。今日我带着几名兄弟在巡河时，在岸边发现了他，不过他身上并无伤势。”
“按理说，昨日下去之人，都是在这个出水口的位置，可我们却是在这方地域的十里之外发现的他。”
尉迟宝林语气顿了一下，眸中闪烁着几抹异彩，继而说道：“我找兄弟测验过，若是想在水下行进十里，最快也需要半个时辰，甚至更多。这些下水之人我们都有过测验，他的憋气时间，远达不到那么久。”
他这一番话，令程处默和张河都陷入了沉默，他们也想不通这到底是为何。
尉迟宝林见此，也便不再多言，静等着程处默两人消化着这些信息。
片刻之后。
程处默率先从沉默中回过神，微蹙着眉问道：“有没有可能是被水流冲走的，只是我们未曾发现而已。”
“不会。”听他所说，尉迟宝林淡淡的摇了摇头，“夜间单是我们这里，就有近千人持续不断的巡逻，搜找，他若是在河流之上，必然逃脱不了兄弟们的眼睛。”
自己的猜测被否定，程处默再次沉默了起来。
接下来，三人就此讨论着大多数的可能性，可都被一一否定。
片刻之后。
恰在三人想要放弃之时，那名胡茬男人猛然醒了过来，双目通红，呼呼的喘着粗气。
程处默他们听到动静，脸色一喜，接连凑到那人的跟前。
“兄弟，怎样，还记得到底发生了什么吗？”程处默脸带凝重，瓮声瓮气的问道。
胡茬男人听到他这声粗狂的嗓音，从惊骇中回过神。
扭头望向三人，又在周边看了看，发觉自己已经回到了营地中。
他躁动不安的情绪才徐徐消散了一些。
迎着程处默三人问询的目光，胡茬男人哭丧着脸，哀声道：“没了，都没了！一行下去的十二个人，都不见了！”
“下面下面有一个好大的湖，好多怪兽，他们的声音就跟雷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