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拖延时间,诺云兮一阵急咳,顿住脚步。
虚弱地喘了会气。
悲悲戚戚地说起母亲不为外人所知的身世。
“我母亲真乃薄命之人!她十岁那年,我外祖父留下一封书信和一件祖传的锁甲,不辞而别。
说是进京求取功名,然后风风光光地接我外祖母与我母亲到京都享福。
外祖父走了三年,托人带回许多金银和一封书信。
说是寄居在离京都三十里的云瑞山祥林寺。
许诺来年功成名就,便接外祖母和母亲进京享福。
外祖母与母亲盼星星盼月亮。
等了两年,没等来外祖父,家中突然失了火。
一夜之间烧光了所有的家产。
我的外祖母与府里的四个奴仆俱葬身火海。
我母亲的贴身丫鬟李莲儿用尿液泼湿棉被,护着我母亲逃了出来。”
“你…你说甚么?!”
叶公公突然眼睛发直,嘴巴大张,整个人僵如木雕。
仿佛诺云兮的外祖父是他,不是别人。
然而,他也只是惊愕了一瞬。
忽警惕着神情,冷肃起眉眼。
抖颤着声音,告诫:“诺…诺小姐,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别…别再想了,更不要再说与其他人听。
听咱家一句劝!
过去的事情想多了也只是徒增烦恼,于身体不易,还有可能掉脑袋。”
叶公公说到“掉脑袋”三个字时,加重了语气。
诺云兮陡然间滞住神情。
她说起母亲那不为外人知的身世。
叶公公的反应为何如此之大?
方才李嬷嬷在宫门口看清叶公公的长相也是他这般惊惧。
八年前,她与母亲进宫叩谢皇恩。
母亲见到当时的皇后肖玉燕,脸色一霎间苍白如雪。
她拉着母亲的手。
只觉母亲的手抖的厉害,凉的有些异常。
肖玉燕问母亲祖籍何处。
母亲的祖籍明明在南夷夷孚县,却说是在北疆凌城。
肖玉燕问母亲父母名讳。
母亲只说父亲姓叶,名知杰。
其实外祖父姓叶,名志成。
当时的她甚是疑惑不解。
皇后娘娘长的端庄秀丽,与母亲的面相又有几分相似。
她说话和和气气,不像是个恶鬼。
母亲为何说谎,还吓成那般模样?
今日叶公公又不许她提及母亲的身世。
莫非母亲和李嬷嬷与太后与叶公公很早以前就认识?
既然认识,为何提及母亲的身世又仿佛犯了大忌?
疑云笼罩着诺云兮的心头。
小声问:“叶公公,我母亲的身世不能向外人说吗?”
叶公公极其坚定:“不能说,不要说,就此打住!”
诺云兮诧异:“我母亲一没枉法犯罪,二不是前朝后人,为什么不能说?”
“对死去的人评头论足,会让她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叶公公的理由很牵强。
诺云兮抬眸望向叶公公的眼睛。
却发现他的眼睛竟然发了红。
且有明显的泪珠在眼眶里转动。
诺云兮断定,叶公公是一个心软多情的人。
并且与母亲与李嬷嬷熟识。
她试探着问:“叶公公,你久居京都,见多识广。可曾听说过一个叫叶志成的人?”
叶公公想也不想,断然回绝。
“没有没有!咱家久居宫中,孤陋寡闻,不知晓的事情多,不认识的人也多。”
他说完话,将脸扭到一边。
诺云兮偷瞄到泪水从叶公公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她的精神不由为之一震。
心里跟着起了波澜。
她隔着薄纱细细地观察叶公公的长相。
竟然发现他的五官与母亲的五官有相似的地方。
“啊呀!我的脚…我的脚好痛!”
诺云兮走着走着,忽然跌坐到地上。
“怎么了?崴到脚了吗?”
叶公公慌乱了神色,又想伸手搀扶,又恐人瞧见。
急得眉头乱颤,脸色通红。
他局促不安地四处张望了片刻。
弯下腰,盯着诺云兮的脚。
关切地问:“诺小姐,要不要找人背着你走?”
让人背着走,死的更快。
“不用不用,我还能走。”
诺云兮缓慢慢地站起身,心中的疑惑解了一半。
叶公公有可能是她的外祖父!
诺云兮的心里一阵狂喜。
她诺云兮在这个世上不只有一个至亲。
不对!
外祖父见到自己的外孙女,应该高兴才是。
可叶公公脸上没有惊喜,只有惊吓。
诺云兮心里猜测。
叶公公与叶太后之间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个秘密,母亲知晓。
肖太后就让吴萍将母亲害死。
母亲已经不在人世,就算知晓他们之间的秘密又能怎样?
诺云兮忽然一阵心悸,胸口闷闷的喘不过来气息。
李嬷嬷曾是母亲在娘家的贴身丫鬟。
她今日在皇宫大门外露了脸。
若让太后暗布在皇宫内外的锦衣卫看到,只怕有生命危险。
自母亲不在,这个世上只有李嬷嬷对她最好。
她流落乡间的八年,李嬷嬷时常不顾性命,偷偷摸摸地送吃的喝的穿的给她。
李嬷嬷买东西的银子,都是她自己历年积攒下来的工钱。
诺云兮心口疼的厉害,手轻拍胸口,宽慰自己。
李嬷嬷一直生活在習安侯府。
太后若想杀她,早让吴萍将她杀了。
诺云兮想得头疼,便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不好的事。
叶公公若是自己的外祖父,定不会让人欺负她这个外孙女。
有外祖父暗中庇护。
她诺云兮的子孙后代就有了生的盼头。
往好的想,诺云兮的心里没了惶恐与不安。
默声不语地跟着叶公公走向肖太后的永恒宫。
永恒宫的大门外,叶公公停下了脚步。
“太后安寝否?”
守宫门的侍卫太监都躬身回禀。
“太后娘娘等着诺小姐净身之后来见,尚未安寝!”
“知晓了,本公公这就带诺小姐去净身。”
叶公公拂尘往肩膀上一搭,领着诺云兮快步走过永恒宫。
经过皇上的大夷宫。
叶公公却没往两宫墙相围的夹道上走。
径直走到大夷宫的宫门外。
他例行公事般的又询问守宫门的侍卫和太监。
“万岁爷安寝否?”
守宫门的侍卫太监皆毕恭毕敬着回禀。
“回总管,万岁爷与公主殿下下完最后一盘棋便要安寝。”
诺云兮神情大喜。
两手交叠,跪伏于地上。
她将宫中不得喧哗的禁令拋到脑后。
拼出全身的力气。
嘶声喊叫:“習安侯府嫡女诺云兮叩拜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習安侯府嫡女诺云兮叩拜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