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青瓜蛋子
11月的天，秋风在打扫落叶，吹快了身着厚薄不一服装的行人的脚步。郑玉龙穿着一身印有“少林武校”字样的藏蓝色长衣运动服，左手提着帆布大提包，里面装着洗刷用具和换洗的衣服，右肩扛着加长蛇皮袋，鼓鼓囊囊的包裹着被褥，从公交车上挤下，来到山南省武术院试训报到。山南省运会结束不到一周，少林武校散打教练贾运才告知了郑玉龙到省武术院试训的喜讯。不过五千元的活动经费，却让郑玉龙愁苦了好几天，父亲郑老憨毅然决然的卖掉了两头牛才凑足。当郑玉龙将钱交到贾运才教练的手里，他悬着的心终于放回到原处。私下里和他一起被省武术院调训的王幸娟聊天，得知她的教练跟她要了两万元活动经费，郑玉龙心里稍稍平衡。可是五千元对于郑玉龙的家庭，那是一年的收入啊。两万块钱在王幸娟的企业家父亲看来，只是九牛一毛。贾教练对郑玉龙描绘的未来发展前景，听得让人心情澎湃，入队后有工资、比赛有奖金、上大学免费、退役有工作。郑玉龙被美好的前途冲淡了花掉父亲一年收入的心痛。用舒同体镌刻的“山南省武术院”在宽大的门碑石上闪着金光，刺得郑玉龙眼神迷离，梦寐以求的散打圣殿就在眼前，这是实现梦想的地方。两棵一抱粗的国槐如两位门神立在大门两侧，东侧门卫室的一位老大爷正坐在椅子上犯迷糊。他停留在门前注视良久，心潮澎湃的情绪渐渐平静之后，抬头挺胸、目不斜视地走进了武术院的大门。两排法国梧桐树像正在等待检阅的仪仗队，枯黄的树叶在秋风里跳跃着最后的舞蹈。笔直的水泥路直通一栋四层建筑物，在门前的小广场上正对着路的中间，有一个圆形绿化池，长着一棵两人抱的雪松，层层叠叠的松枝呈宝塔形状向上伸展。远远望去，塔尖儿超过了建筑物的高度，建筑物上的烫金大字被雪松隔开，看到训馆两个字，郑玉龙移转角度，训练两字才连接的上。这么气派的训练馆，郑玉龙还是第一次看到，激动渴望的心再次被点燃。在路过训练馆门口时，正遇散打队训练结束，走出十几位浑身湿透散打服的运动员，簇拥着一位年龄在二十五六岁的老运动员。郑玉龙在电视上看过他的比赛，是70公斤级全国冠军，江湖人称“赛铁塔”，本名潘宝德。郑玉龙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自己心中的偶像，内心激动，欲主动向全国冠军问候。刚才高傲的雄心，瞬间下降，张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随即低头躲到路边疾走。“宝哥，来了个青瓜蛋子。”郑玉龙的耳边窜进带有鄙视的笑声，脸庞冒火，他恨不得跑掉或钻进地缝。“小伙子，你站住！”潘宝德看了一眼郑玉龙，面熟。郑玉龙停住脚步，扭过红红的脸看向潘宝德。“你今天是来试训报到的？”潘宝德笑问道。郑玉龙点头回应。“他就是全国70公斤级散打锦标赛、冠军赛双料冠军，大名鼎鼎的潘宝德，人送外号“赛铁塔”。快叫宝哥！”潘宝德身边的一个小师弟挑着大拇哥，自豪的介绍道。“宝哥好！”郑玉龙激动地喊道。潘宝德并未应答，对郑玉龙上下打量了一番，颔首微笑。心想，这位就是师兄贾运才的徒弟郑玉龙吧，按照他的描述，修长的身材，浓眉大眼、细腰乍背，70公斤的体重，应该是他错不了。“你是不是叫郑玉龙？”潘宝德笑问道。“我是郑玉龙，宝哥。”郑玉龙被潘宝德叫出名字，脸上写满激动的表情。“良子，从今天起，你出徒了。把郑玉龙的行李搬到我屋里去。”潘宝德对身边的一个师弟吩咐道。“宁子，你领着郑玉龙到翟指导办公室去报到吧。”潘宝德向刚才介绍自己的师弟交代道。“宝哥，我的技术还是有差距啊，我想继续向你学习呢，暂时让这小子和另外那些青瓜蛋子住在一起不就得了。”良子一脸的不情愿。“怎么那么多废话啊，赶紧去收拾房间吧！”潘宝德沉下脸，吓得良子不再言语，接过郑玉龙手里的行李，愤愤地走向运动员公寓。宁子一路问话，好像要查郑玉龙的户口和来历。其实他是想弄明白，宝哥为什么如此器重郑玉龙这个毛头小伙子。郑玉龙如实回答宁子的各种提问，他却并不十分满意，没有挖到他想要的两人之间的关系。不觉间，他们来到了翟指导办公室门前。办公室门虚开，宁子探头看到翟指导正在办公，面部略带微笑，便敲门报告，待“进来”声起，推开门，一步一点头地笑道，翟指导，郑玉龙来报到了。翟指导指着沙发微笑道，你们坐吧。郑玉龙忐忑不安的心看到翟指导的笑脸，才稍稍平复。看到宁子一副奴才相，心里又感到好笑，随同他端坐到了沙发上。“这次调训，每个级别的省运会冠亚军都来试训，但是受编制总量的限制，明年的全国青年散打锦标赛只有进入前两名，才能转正，其他的一律退回。希望你能刻苦训练，多向你的师兄们学习，争取转正，成为一名山南省男子散打队正式队员。”翟指导微笑着鼓励道。“我一定不辜负翟老师的期望，坚决服从安排，做到勤学苦练，早日为省争光！”郑玉龙迅速起身站立，表情严肃表态道。“很好，有志者事竟成，祝你早日成功！”翟指导哈哈笑道。“谢谢翟老师鼓励！”郑玉龙激动得红了脸，心花怒放地道谢。“宁建强，你去通知潘宝德到我办公室来一趟。”翟指导向宁子吩咐道。“是，翟指导！”宁子起身鞠躬告退，带领郑玉龙走出了翟指导办公室。走至楼梯，郑玉龙隐隐约约感觉到背后一股疾风吹来，未及转身，右肩就被拍了一巴掌。郑玉龙转身疑视，还未看清袭击者的面容，就被一串儿笑声气乐。少林武校的同期师妹王幸娟，被一起选调到省武术院试训，早一班车到达。“懒猪，你怎么才到啊。”王幸娟笑谑道。“疯丫头，到了武术院还这么疯，小心把你退回去啊！”郑玉龙吓唬道。“切，吓唬谁呢。”王幸娟兜起下嘴唇不屑道。“美女，真爷们儿！”宁建强挑起大拇指笑赞道。“哈哈哈”王幸娟对宁子的夸赞报以大笑，捂上嘴似有羞意。胸前微微凸起的少林两个字，稍稍震颤。“到宿舍找我玩儿啊，206。”王幸娟如绽放的红玫瑰，又拍了郑玉龙一巴掌，甩开大长腿冲下楼梯。郑玉龙摇头苦笑，宁子却笑眯了眼，追看到消失了身影。宁子领着郑玉龙来到运动员公寓，1号公寓楼是男队员宿舍，散打队住二楼，一楼是武术套路运动员宿舍，跆拳道队住在三楼，四楼是拳击队的宿舍。郑玉龙的行李横七竖八的躺在空床板儿上，良子正在给趴在床上的潘宝德放松。郑玉龙看到这熟悉的一幕，心想，成绩好就是牛逼啊！自己刚到少林武校的第一天，同宿舍的早来一年的值日队友就喊他打开水，没答应。两人在操场上跑了不下十圈，他硬是没追上，最后放弃。以后再也没人喊郑玉龙替他们洗衣服、打扫卫生、打水买东西的了。后来，郑玉龙有了成绩，他们倒是主动替他干活、放松，有点儿稀罕吃食送给他一起分享。当老大的感觉真好啊，在武术院也是实力说话，看来先得要当好徒弟呀。“郑玉龙，你小子走了狗屎运了。刚来，宝哥就看上你了。”良子的话里有嘲讽之意，更多的是羡慕。“良哥，送给您一袋儿我们家乡的特产，金丝蜜枣，补血效果很好。”郑玉龙从帆布包里拿出了一袋真空包装的小红枣，这还是他父亲送钱时捎来的，当时拿它送人，嫌小气，有些反感，今天能派上用场，心里对老爹有了些许佩服。“谢谢啦！”良子笑脸接过。当官不打送礼的。礼品虽轻，良子接过的是一份尊重，对郑玉龙厌恶的心理稍稍舒展了些。“良哥，我刚来，请多指教啊！”郑玉龙放低了身段，十分谦卑地笑道。 “机灵点儿，伺候好宝哥就OK了。”良子笑道。郑玉龙明白，与良子萍水相逢，一袋红枣是换不来他的箴言，但最起码缓和了他对自己的敌意。“谢谢良哥的教诲，我一定会伺候好宝哥。”郑玉龙谦恭地笑道。心想，把自己在武校被队友伺候的招式拿来不就行了嘛。将宿舍里的活，像洗衣服、拖地、打开水等等统统做好。每天训练完给宝哥按摩放松。至于其他的嘛，见机行事吧。郑玉龙小心翼翼地统揽着宿舍的一切事情，仔细观察宝哥的脸部表情变化。可是由于与宝哥训练时间的差别，郑玉龙除按摩未上手外，其他方面待宝哥训练结束后，宿舍内已是窗明几净。潘宝德对郑玉龙还是比较满意的，是个可造之材。将他调到一线队训练，算对得起师兄的情谊和那两千元了，至于他能走多远，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