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无语凝噎
两双泪眼对望凝噎。清朝著名词人纳兰容若对此情此景有过精彩描述：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此时，常小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跑过来将郑玉龙推开。郑玉龙似乎明白了些杜晓琳的难言之隐，罪恶的源头就是眼前这个夺妻之恨的仇人，他爬起身，挥拳又直奔常小伟。“住手！我是警察！举起手来！”随即郑玉龙感到头上被一个冰冷的家伙顶住，他立刻意识到是手枪。怒火在这个冷冷的东西的刺激下稍稍减弱，郑玉龙狂热的大脑立刻冷静，开始高速运转，确保自身安全才是首要。他慢慢举起双手，一点点儿转过身，果然是警察，还是三个，手里都举着手枪对着自己。郑玉龙嘴角冷冷地一翘，指向慢慢走过来的常小伟说道：“警察同志，该抓捕的人是他。他迷奸我未婚妻未遂，又逼迫她结婚。”“你是所长是吧？我是常伟市长的儿子常小伟。我们明天结婚，今天我的新娘子来做头发，就是这个流氓过来捣乱，把我和我的手下打伤，你一定要严惩啊。李局长肯定要过问的。”常小伟用手捂了捂熊猫眼，颐指气使地冲着领头的警察说道。领头的警察正是明月派出所的所长吴胜利，四十多岁，从警二十多年，看到这多人被眼前的小伙子一人给打倒，就知道了他的实力，稳定他的情绪最重要。对常小伟的话和态度，他内心充满了鄙视和反感，要不是自己年轻时拘留了滋事的那个市长公子，得罪了领导，现在也不至于才混个小所长。眼前的事儿多像当年那一出啊。先将人带到派出所了解完情况，局长肯定要插手，交给他处理就OK了。“把双方所有人带到派出所做笔录。”吴胜利命令道。常小伟在所长面前碰了个软钉子，正欲发威，不经意间眼神与郑玉龙的凶光相碰，心猛得一颤，行动上服从了警察的指挥，心里却在暗暗发狠，郑玉龙你就等着坐牢吧，杜晓琳早就是我盘儿里的菜啦，哈哈哈。吴胜利看过双方的笔录立刻就明白了，常小伟抢了郑玉龙的女朋友，因情仇发生了打斗，双方都坚称是自卫。普通的斗殴事件，就是一方不是普通的人。行政拘留、调解、和解、赔偿那一套正规程序看来是用不上了，吴胜利陷入了沉思，又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叮铃铃。”吴胜利一看座机上的来电显示，号码是李思成局长的座机，他没等电话铃声响起第二遍就赶紧接听了电话。“李局长你好，请指示！”吴胜利表情严肃，标准的下属做派。“做好笔录，把常小伟等人先放了。立刻拘留打人凶手，抓紧突击审讯，尽快办理批捕手续。就这样吧。”李思成交代完，未等吴胜利答话就扣掉了电话。“叮铃铃、叮铃铃。”吴胜利刚扣上电话，还未来得及反应，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他一看号码是副局长郑全民的办公室电话，赶紧接通。“郑局长你好，有何指示？”吴胜利话里带笑。他们俩是一起转业进入的公安系统，郑全民进了刑警队，吴胜利被分配到派出所当了片警。“你好，老伙计。郑玉龙是我的侄子，一定要给我照顾好了啊！”郑全民语气还是那么和善，不知何时两人改掉了多年说话相互带粗口的习惯。“放心吧，郑局长。不过，刚才老大来过电话，要我突击审讯尽快批捕。”吴胜利回答的半喜半忧。“我知道，其他的事情我来处理，你放心吧。”郑全民语气轻缓，将吴胜利紧张的心抚平。常小伟带着一个熊猫眼，身后跟着四个挂彩的残兵败将走进了的御景别墅（滨海市厅级干部别墅区）。2号别墅内张灯结彩，人流如织，红色大拱门上贴着“常小伟先生、杜晓琳女士结婚庆典”。常小伟用手轻捂着左眼走进客厅，没有理会一屋子的县级干部径直走进了二楼的书房。常伟起身送别众人，转身到了书房。“老常，小伟明天咋举行婚礼啊？那个挨千刀的，真该枪毙他算了！”于丽芬边观察着儿子的眼睛边向刚进门的常伟抱怨。“抓紧去市人民医院五官科找刘主任，孙院长安排刘主任在手术室等着呢。你陪着去吧，都是你养得好儿子。”常伟是既恨儿子不争气，又疼他受伤，明天婚礼上丢人现眼。现在的第一要务是把儿子的伤治好。“好，我去吧，你在家招呼客人。”于丽芬应道。“爸，把那个叫郑玉龙的判他几年再说。妈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反了他了。”常小伟狠狠地说道。“快走吧！”常伟不耐烦地带着训斥的口气说道。常伟刚走回客厅，市公安局长李思成和副局长郑全民一起走进了客厅。“恭喜常市长！”“给常市长道喜了！”“谢谢！谢谢！”常伟接过红包，依次与两位局长握手。宾主落座，保姆倒茶送上。郑全民征得李思成眼神的同意，站起身向常伟鞠一躬说道：“常市长，对不起。我侄子郑玉龙今天下午打了小伟，给小伟造成了伤害，全是我侄子的错，该打打该罚罚。”常伟一愣，脸上迅速恢复了笑容，说道：“郑局长坐坐坐，年轻人嘛，为情所困，我们都是过来人，理解理解。就交给李局长处理好了，你可要回避吆。哈哈哈。”郑全民心里暗骂常伟是个老狐狸，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叮铃铃。”常伟的手机响起。“喝茶喝茶，我接个电话。”常伟接通哼哈着向房间走去。郑全民和李思成等常伟接完电话准备告辞，两人只能干坐。不一会儿，常伟返回，坐定。“郑局长，小伟被打的事情，你看这样处理好不好？你侄子你要好好教育教育，武力是解决不了感情问题的，既然小伟和杜晓琳已经结婚，他没必要再纠缠下去，更不能报复我家小伟。但是呢，犯了错误必须要接受处罚，我看就拘留七天吧，让他好好反省反省，对他也有好处。李局长，我的建议你看合适吗？”常伟说得大度从容。 “谢谢常市长，不过该赔偿还得赔偿啊。”郑全民一脸的感激，立刻表明了态度。他心里却在嘀咕，这个神秘的电话会是谁打呢?“常市长大人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啊。哈哈哈。”李思成恭维道。“叮铃铃。”常伟的手机又响。他直接接通了电话笑道：“杜局长，哦，应该叫亲家，什么事儿？”“哦哦哦哦。你和琳琳说，让她放心吧，两位局长大人就在我身边，他们说了，最多关他几天，让他反省反省就好了。明天的婚礼一定要照常进行啊，不然闹出大笑话，我们两个人的老脸可就丢尽了啊。”常伟轻松应答。郑全民听出了是杜晓琳为救郑玉龙向常家施压。常小伟横插一杠子，只是可惜了两个有情人啊。又有人来贺喜，两人告辞，与来人握别。晚上，郑玉龙又被带到了审讯室。射灯亮如夏天的太阳照得郑玉龙抬起胳膊眯起眼，审讯桌后面隐约只坐着一个人。警察给他打开手铐，引坐到椅子上，但并未上固定板，随着大铁门的巨大关闭声，郑玉龙逐渐适应了屋内的光线，一张熟悉的面孔惊得他瞪大了眼睛。“三叔！”郑玉龙既惊又喜地从椅子上弹起，跑到了桌子前面。“郑玉龙，坐下！”郑全民语气威严，犹如一股巨大的推力将郑玉龙逼回到座位上。“三叔，是常小伟这个混蛋抢了我的女朋友杜晓琳，他还曾经迷奸过杜晓琳，被我救下,我要告常小伟犯了强奸罪。”郑玉龙义愤填膺地说道。“证据呢？”郑全民严肃地问道。“证据…，那种情况下怎么能取得证据啊！”郑玉龙一时语塞又立刻辩解。“亏你还学法律参加司法考试，没有证据，你不就成了诬告嘛。”郑全民教训道。郑玉龙顿时象泄了气的皮球软了。“常小伟抢了我的女人，等我出去，让他非死即伤，哼！”郑玉龙恶狠狠地说，拍的椅子啪啪作响。“恋爱自由，杜晓琳凭什么就是你的女人，你和她登记了吗？”郑全民反问道。“我们在一起三年多，我的工作都是她给办成的。”郑玉龙继续辩解，语气缓和了许多。“那只能说明你们曾经恋爱过，但还不是法律层面的婚姻。每个人都有自由恋爱，自由结婚的权利。既然杜晓琳选择和常小伟结婚，那是她的自由。”郑全民用法律语言劝解道。“和常小伟结婚，这绝对不是杜晓琳的本意，她肯定受到了常小伟的威逼利诱，完全是被迫的。”郑玉龙生气的大喊道。“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儿，结婚就是两个家庭的事儿。我知道你和杜晓琳是真心相爱，难道杜晓琳的选择就没有丝毫的道理吗？不管是被迫也好，其他原因也罢，世界上棒打鸳鸯的事儿还少吗？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孔雀东南飞的焦仲卿和刘兰芝，还有国外的罗密欧与朱丽叶，这些不都是爱情的悲剧吗？爱情哪有一帆风顺的。结婚前爱得死去活来，结婚后吵架离婚的例子比比皆是。龙龙啊，你刚步入社会，对社会上的事情不了解，社会是非常复杂的。和谐社会武力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你改变不了社会，必须要先适应社会，无法改变的事实就必须要理性面对。”郑全民苦口婆心地劝道，随手扔给他一本书，接着说道：“把这本书好好读一读，再仔细琢磨琢磨，了解社会先从解读人开始吧。”“我绝不会放过常小伟，连他爹那个老贪官也一并除掉，方解我心头之恨。”郑玉龙扫了一眼书名《人性的弱点》曾仕强著，他没有理会仍恨恨地说道。“就凭你现在，赤手空拳去和人家拼命？醒醒吧，龙龙。这是社会，不是散打擂台。”郑全民进一步劝慰道，又接着说：“按照四个人的伤势，判你个故意伤害罪坐个两三年牢都是轻的。常市长表态只是给你个行政拘留7天的处罚，放弃赔偿要求，人家够可以了吧？”郑全民并没有说出那个神秘的电话。郑玉龙心里暗暗发恨，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他再细想，如果真判了刑，不光教师不能当了，律师也干不成啊。既然杜晓琳铁了心和常小伟结婚，无论什么原因，都是自己无法改变的事实。哎！有缘无份，可惜了我的这片痴情啊！郑玉龙在心里将和杜晓琳的这段感情一刀斩断，残酷的社会现实让他低下了高傲的头颅，一股巨大的仇恨犹如火山里的岩浆在他心里加速积蓄。郑全民没有给郑玉龙安排单独的房间，叔侄两人谈完，由民警做了审讯笔录后，将郑玉龙押送到了集体犯人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