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首次出庭
胡中华主任的刑事辩护案子一审准备开庭。郑玉龙本已无心在律师行业发展，但是案件的扑朔迷离却深深地吸引着他的好奇心。作为辩护人的助手，他与胡中华一起出席了开庭。第一次出庭，郑玉龙既好奇又紧张。走进审判庭，抬眼看到巨大的天平挂在背景墙上，象征着公平正义，它的下面是一条硕大的连体桌子，三条法官座椅露出高高的后背。他作为律师助理跟随着胡中华坐到了辩护席上。此案为公开审理，拿身份证登记即可旁听。此时，旁听席座无虚席。郑玉龙眼光扫过旁听席，停在了一位中年男子的脸上。他的一双鹰钩眼似两道剑光正射向辩护席，四目相视犹如刀剑碰撞，火星四溅。他急忙收回强硬的眼神，换成柔光，向郑玉龙点头致意。此人身材中等，圆柱形体格，如C罩般胸大肌藏在敞开的羽绒服里面若隐若现。从他的身形、目光可以判断出此人大有来头，并不简单。他周围坐着好几个身着黑衣的青年人，不时向四周环顾，面露凶光。这更坚定了郑玉龙的判断，此人就是西城黑社会老大-阿四。被告人江洋和汪明肯定是他的手下。
案情之所以扑朔迷离，是法律认定与正常人的认知发生了错位。江洋和汪明于XXXX年XX月XX日晚上八点在龙潭府大酒店608房间与该房间云南籍犯罪嫌疑人狄茂昌被缉毒警察当场查获一箱重达十公斤的甲基安非他明，俗称冰毒。狄茂昌矢口否认该装有毒品的箱子是自己的箱子，声称箱子被人掉包了，自己是冤枉的。江洋称和狄茂昌是朋友，带着汪明来看望老朋友，正准备带他出去吃饭，对箱子里的毒品一概不知。此时，服务员送来一个和装有毒品的箱子外观完全一致的箱子。服务员称，该箱子是在酒店大厅吧台外面发现的，查看监控显示是608房间客人拿错了箱子，想换回另一个箱子，还给那位未登记入住而遗忘了箱子的客人。警察现场打开送来的箱子，里面尽是一些衣服、手机充电器等个人物品。衣服的尺码和手机充电器与狄茂昌完全匹配。警察再次查看监控，确认服务员没有撒谎。只是那个神秘的只是询价并未入住的客人，在鸭舌帽和墨镜的掩护下看不清容貌。关于江洋与狄茂昌的朋友关系，两人的询问笔录里记载的几乎一模一样。如果是毒品交易应该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但是在江洋和汪明身上没有搜查出任何有巨大价值的财物或金融凭证。两个人的通话和短信记录也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郑玉龙从缉毒队长钟小民那里得知，狄茂昌在云南涉嫌毒品交易，江洋和汪明都有吸毒案底。并且，两地公安局早已对狄茂昌所在的贩毒集团长期布控。本想将他们在滨海一网打尽，却被他们上演了一出金蝉脱壳。钱货交易可以分开进行，首先确认毒品货真价实，再通知付款。买卖毒品属于重罪，达到五十克就要判处死刑，更何况是十公斤毒品。所以，他们打死也不能承认买卖毒品。零口供。毒品箱子上的指纹证据，仅在箱子把手上提取到了狄茂昌的指纹，再无其它指纹。由于无法查清拿错箱子的人的身份，就不能确定该人与狄茂昌是同伙儿。钟小民期待云南警方对狄茂昌的调查也没有任何进展，案子一时陷入了僵局。由于受刑事诉讼法关于羁押时间的限制，达到最长关押时间必须结案。现场抓了个人赃俱获，竟然不能将犯罪分子绳之以法，对于缉毒警察来说简直就是耻辱，在全国公安系统会留下一段天大的笑话。钟小民就是这么想的。郑全民却不这样想。
近几年，滨海市的毒品交易量呈现大幅增长态势，吸毒人员数量猛增，因吸毒造抢劫、抢夺、入室盗窃，甚至成家破人亡的案子时有发生。市委书记童伯年在年初的全市公安系统大会上提出严厉批评，要求今年把涉毒案件必须下降一半以上。可想而知，分管刑侦的副局长郑全民的压力有多大了。但是，他知道，毒品在滨海市的泛滥的背后推手就是阿四，阿四的靠山是……
胡中华根据案情大胆作出了无罪辩护。他的辩护理由：一是被告人狄茂昌非主观因素拿错行李箱，并且没有打开过行李箱，不知道拿错箱子；二是没有与另外两名被告人有交易行为。但是，审判结果是判处狄茂昌有期徒刑三年，江洋和汪明二年有期徒刑。给出的理由是：拿错行李箱存在主观故意，因为装有衣服的箱子和装有十公斤毒品的箱子重量差异较大，在拉动时有明显的感觉差异，不排除有团伙买卖毒品的行为。胡中华对判决结果也是无奈，虽然法律条文明确写入了“疑罪从无”条款，但在现实中依然难以执行。
郑玉龙陪着胡中华边走边谈今天的审判疑点，当走下长长的法院台阶时，四名青年壮汉挡在了他们的面前。郑玉龙皱眉疑惑，靠前一步，将胡中华挡在身后。他的余光看到那中年人在五米开外，一言不发冷冷地看着。
“有事儿吗？”
“你他妈什么滨海大律师啊？无罪的案子你都办不了，狗屁！”
“把两万块吐出来！”
郑玉龙怒不可遏，“闭上你们的臭嘴！”
比郑玉龙更显强壮的汉子昂着头晃了过来，“你个狗腿子，滚一边去！”未等意欲推搡胡中华的手触及衣服，被郑玉龙抓住，一记翻腕擒拿术，伴随着杀猪般嚎叫，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找死啊你！”其他三人摆开品字形攻击阵型向郑玉龙挥拳打来。郑玉龙看到他们的架势，内心发笑。姿势的攻击力不及眼睛凶光的十分之一，标准的混混。他三招解决了战斗，四人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抱着自己的胳膊腿翻滚。
“啪啪啪……”郑玉龙循声望去，那中年人拍着掌走了过来。“好身手啊！兄弟。”他转向胡中华抱拳冰手，“对不起了，胡大律师！我的兄弟们不懂事儿，我给您赔罪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还是好自为之吧。”
“再次致歉！”中年人面对胡中华的不屑依然深深鞠了一躬。
在不远处，一辆红色法拉利跑车露出一个小太妹般打扮的姑娘，黑色墨镜仍藏不住俊俏白皙的瓜子脸。当中年人辞别胡中华时，一阵轰鸣的跑车马达声扬尘而去。郑玉龙听声望去只看到了两股稀薄的尾烟。
“郑律师，你以后要千万小心啊。今天你把阿四的手下给打了一顿，他们会报复你的。”胡中华接着说，“奇怪啊，今天阿四很客气。你打了他的人，他非但没生气，反而给我们赔礼道歉。”
“给你鞠躬的那位就是阿四吗？”
“对呀，就是他。你不要小瞧了他，他背景很复杂，不然怎么能在西城横行十余年啊。”
“没事儿啊，胡主任。黑道最相信实力，谁的拳头硬听谁的。”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啊。”胡中华微微摇头，“动了他的利益，就不是用拳头来解决了，那就是你死我活了。”郑玉龙点头附和没有说话，拉开了车门……
郑玉龙目送佟雅霏和华南精工科技有限公司技术员沈放进入了滨海市公共资源交易中心的大门，坐回车中，再次仔细思考着每一个细节。大厅里人头攒动，抱着档案袋的，夹着包的、男的女的都有，绝大部分人是帅哥美女，穿着得体、笑容可掬、信心满满，好像中了标似的。门里东侧坐着两个满脸沟壑的保安、大盖帽下露出花白的鬓角，有点儿煞风景。他们的背后条形状的电子屏滚动着红色的字幕，显示投标项目、时间和房间号。佟雅霏参加的滨海市交警队采购道路监控系统招标在8号投标室，三楼306房间，招标文件里写得很清楚。她是大姑娘上轿头一次，每一个细节也必须做到万无一失。看完三条字幕也没有她要参加投标的项目，等待不及，环顾四周，发现了电梯一侧的投标房间示意图展板。确定了具体位置之后，佟雅霏摁亮了天梯的上行键。
“叮铃铃……”一个陌生的省城安宁市电话号码映入的佟雅霏眼睛。电话号码没有被标注是骚扰、推销，可安宁市没有认识的人啊？佟雅霏凝神片刻摁掉了电话。随即，该号码又打过来了。又摁掉。还真执着啊，第三次打过来，佟雅霏意识到必须接听，对方肯定有事儿。
“你好，是佟雅霏女士吗？”
“你好。我是佟雅霏。请问你哪位？”
“我是山北华海电子科技有限公司的业务经理黄海洋，参加交警队道路监控系统投标的。我想和你谈谈。”
还真让郑玉龙猜着了，按照他嘱咐的做？虽然佟雅霏心有不甘，嘴上还是答应了下来。在三楼的最西面，卫生间旁聚集着五六个人。佟雅霏顺着一只摇摆的手走了过去。
“佟经理，你好。我是小黄。”
佟雅霏主动伸出纤纤玉手，“你好，黄经理。”
“我们都是来投标交警队项目的。有些事儿大家都懂的，我们老板拿下的项目。当然，我们也不会亏待大家，让大家白跑一趟。每家十万，同意的，最低价不超过1050万。”黄海洋说完，眼神扫过每个人的脸。
“少点吧？滨海市的行规是百分之一，来者有份儿。”说话的是一位三十岁出头，戴着金丝眼镜，眼睛里透出好江湖的神色。
乖乖！光来陪标就能白赚二十五万啊。佟雅霏心想一哆嗦，再一想，拿出这点钱与利润相比，简直就是毛毛雨。可是，郑玉龙又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