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
口水吞咽的声响异常清楚。
看着地面不断碎裂的泡沫。
顾安蚌埠住了。
【这孟婆汤能都将地面腐蚀得滋滋作响，我要是喝了，是不是便会魂飞魄散？】
嗤~
听见顾安惶恐的心神，徐桃夭不觉地笑出了声。
徐桃夭的肌肤顺滑如同羊脂白玉，在自动贩卖机的白光下，更是添了几分阴郁的白。
她的五官很漂亮，是那种冷艳的精致。
一双清浅的眼眸闪着莹莹的光，明亮而澄澈。
似同冬日窗上攀爬的蒙蒙水雾，亦似深秋夜幕的微微星光。
她又冷冷一笑，直直地盯向顾安，显得极其阴冷渗人。
听见了这一声轻笑，小道士慌慌张张地抬头，对上了少女的目光，浑身一颤。
【这孟婆为什么还在笑啊？！】
身前这副美艳的皮囊，只让他胆寒！
咔嚓。
徐桃夭再次绷着脸，又开了一罐可乐，递给顾安。
她幽幽开口，“一口气喝干，若是剩余，定将绑你去拔舌地狱走上一遭！”
顾安又是一颤，眼神飞速变得晦暗。
显然，他不再抱有侥幸。
【师父，二位师兄，我顾安要入畜生道了，来生若是有缘，定要再见上你们一面……】
咕噜咕噜。
顾安认命，接过可乐，仰头就灌。
【咦！】
顾安眼前一亮。
【这孟婆汤的味道竟然如此…如此的奇特，让人有股说不出来的爽感……】
嗝~~~
顾安舒爽地打了个嗝。
短暂的欢愉后，少年道士忽的沉默。
【接下来，我这一世的记忆就要慢慢消失了吗。】
【希望下辈子能活的久点。】
【当一头只会吃吃睡睡的母猪可能也不错……】
顾安麻木地思考着，静静等待着自己记忆消失的时刻。
良久。
天空又开始落下淅沥沥的雨。
雨势不大，只是堪堪让路边车辆的挡风玻璃多了几挂水珠的程度。
顾安察觉到周遭的光线一暗，他偏头，发现是孟婆为他撑着伞。
似乎是错觉，他感觉孟婆的目光里藏着几分可怜的意味。
【就像……】
【在看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顾安这般想着。
噗嗤！
伞下，少女嫣然一笑，和着三月灼灼桃夭也并无差别。
顾安揉了揉鼻子，不知道孟婆何故发笑。
“好啦，不逗你了。”
“这既不是地府，也不是其他什么地方，还是原来的人间。”
顾安眼皮子一跳，眼神警惕，【这孟婆又要戏耍我不成？】
“顾师祖，大清已经亡了。”
雨幕中，陡然响起一声足够震惊全世界的呼声。
“胡说！”
“大清何时亡了！?”
……
……
翻斗大街，翻斗花园二号楼1001室。
顾安换了件干净大棉袄和厚棉裤，坐在沙发上。
他又低头端详着手里那副相框中的泛黄黑白照。
这个动作，顾安也不知重复了多少次。
十次，百次，可能更多？
相框的照片里：
一座稍显破败的小道观，一位留着长胡子的白发老道，两个体格健硕的中年道士……
见着这三张和记忆中略有出入的面庞，顾安百味陈杂。
明明观中的每个春夏秋冬都还历历在目，怎么一晃眼便是相隔百载。
即便是听完少女一番耐心的解释，顾安仍然久久难以回神，心中的警惕也还未完全消散。
【大清亡了都一百多年了。】
【我不是下了地府，而是莫名其妙来到了后世。】
【这被我误认为是孟婆的少女，是徐师兄的曾孙女。】
【庄周梦蝶？】
【可这一切，也过于真实了吧？】
【若是真的，那师父和师兄们也都早早羽化离世，那这世间自己再也没有一个相熟之人了。】
【自己又该怎么在这个时代生存下去？】
他看着周围这陌生的一切，又望向望着窗外。
漫天的飘雪，城市灯光璀璨。
没有暖月圆圆，也没有淡淡星光。
只有一片又一片奇形怪状的高楼。
还有倒映在窗上的自己的倒影。
出奇的，他并没有感受到多大的悲伤。
只是那久违的孤独，似如潮水瞬间就将他整个吞噬。
顾安努力平复翻涌的思绪，朝着一旁的少女开口，“徐，徐姑娘……”
他还不知道眼前的后辈的名字。
听着顾安出声，徐桃夭才从他嗡嗡作响的心声中摆脱出来。
“怎么了？”
见他支吾其词，徐桃夭眨巴眨巴眼，轻声问道。
顾安眼神闪躲，忽然又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按着旧俗，我这做长辈的初次见到晚辈，怎么说也要给点说得过去的见面礼，可此时自己全身上下都找不出一个铜板，实在是……实在是……】
顾安开始分析自己的处境。
若是按着百年前的说法来，自己现在就是个无籍无贯的黑户，估计去哪都不方便。
除了会点手脚功夫外，顾安仔细思考了片刻，自己似乎再无其他本事能够让他讨口饭吃。
【不对，自己还有这张脸！】
顾安灵光一闪，随即又陷入一番纠结。
【难道……】
【再去那什么白马会所？做那什么……什么牛郎？】
【再学一学富婆四宝？】
【现在想来，那儿和以前的烟花之地也并无多大差别，不过卖艺成了男子罢了……】
【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徐桃夭绷了许久小脸，在听见顾安这句半是忧愁半是无奈的心声后，终于还是憋不住了，发出嗤嗤的轻笑声。
古代人都这么有趣的吗？
自从了解到自己的身份后，他居然已经开始逐渐代入了师叔祖的身份，开始端起了点长辈的架子。
少女一边憋着笑，一边又觉得这小道士实在是可爱的紧，像只憨憨的小狗狗。
直至最后，笑声渐响。
徐桃夭已经笑得眯起了眼，两道秀气的弯弯月牙眉似乎也在开心地笑着。
不知为何，看着顾安，她越来越觉着熟悉，心中也慢慢涌起了一种奇怪的情绪。
是那种有些想要去亲近，但是莫名又有些羞涩的感觉。
这对她来说，完全是一种极其陌生的体验。
可很快，少女便蹙起眉，神情有些不悦。
【我这曾徒孙怎么总是无端爱笑的，莫不是有什么脑疾不成？】
【好好一个漂亮女娃，可惜脑子有点病……】
【怪不得一开始就觉得她哪里怪怪的。】
【唉，可惜……】
顾安的内心活动，又被徐桃夭听得清清楚楚。
我哪里怪了？！
校花是我徐桃夭！
全校第一也是我徐桃夭！
多少男生的白月光还是我徐桃夭！
哼，好气！
刚过十八岁生日还没多久的少女，同样也是可爱。
空气又安静了下来。
整洁的客厅中只剩空调运作的呼呼声。
顾安全然不知自己又在不经意间惹到了少女，看到徐桃夭突然沉默，他自然也就没再继续开口。
又过了会，似乎是口渴，徐桃夭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温水。
想了想，她又取了个杯子，给顾安也盛了一杯水，不过却是滚烫滚烫的。
然后，当着顾安的面，徐桃夭又拿起桌上的泡腾片，刻意装出一副阴冷的表情，朝着顾安的杯子中丢了一片。
滋滋滋！
随着响起的冒泡声，一股淡淡的清香钻入了顾安的鼻腔。
似曾相识的场面，使得顾安又打了个激灵。
“顾师祖，来喝水啦……”
看着神经兮兮的顾安，徐桃夭的声音甜到令人酥麻。
顾安莫名想起师兄带自己在师父床下找到的那本古籍，其中正有一段情节与此景相似。
[那妇人先把砒霜倾到盏内，却舀一碗白汤，把到楼上，叫声：“大哥，药在那里？”
武大道：“在我席子底下枕头边，你快调来我吃。”
那妇人揭起席子，将那药抖在盏里，将白汤冲在盏内，把头上银簪儿只一搅，调得匀了。]
就在顾安神色难定，额头出了几点冷汗之际，徐桃夭又忍着笑意，干脆学起了电视剧中潘金莲的说话腔调。
“顾大郎~”
“喝药啦~”
说完，她甚至还伸手轻轻拍了下顾安的肩。
啪！
滋滋……
顾安又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