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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后生可畏

    青山隐隐,绿水迢迢。

    桥堤相连,渔舟时现。

    京城西南郊外,有亭名为南湾亭。

    几万大军在城外休整候旨。

    再有几百骑停留在南湾亭外,骑士们尽皆剽悍勇猛,一看就知道是那种久经沙场杀人无数的老卒。

    这便是郭英的亲兵队伍。

    南湾亭内,郭英一身便装,望着对面肃立的少年,不禁觉得好笑,“坐下说话吧。”

    少年便是耿炳文最喜爱的亲孙耿肃,只听他一本正经的说道,“侯爷当面,您又是长辈,小子岂敢失仪。”

    “也罢,你喜欢站着那便站着吧。”

    郭英没有强求,似笑非笑的打趣儿道,“真打算跟在我身边?真的不去参加科举?我可是听你爷爷说,你可是一个读书的种子。”

    (明初爵位世袭都是皇帝另外准许,有许多军户、武官出身,也会让自己的子孙选择参加科举或者继续武官。)

    耿肃认真的回答,“回侯爷,小子喜欢读书不假,但这不代表小子热衷于科举考功名。以前小子不懂,只觉得世间万物皆不及读书。但这次在京师大营里走这一遭,小子便有了转变。”

    “说说看。”郭英饶有兴致的问道。

    耿肃昂起脖子,“读书是为了明理,考科举是为了实现心中的抱负。但是小子觉得,投笔从戎亦是报国之道。无论是在为官还是领兵在外,都能为国家出力,二者不分高下互为辅弼。”

    郭英笑了笑,点头道,“是这么个道理,不过你应该清楚,你爷爷把你送到我这儿来,可不是让你冲锋陷阵的。”

    耿肃默而不语。

    从他的细微表情变化可知,这个明显有些早熟的少年在面对自己时仍旧有些紧张。

    郭英感慨一句,“你爷爷真是用心良苦。”

    “侯爷何出此言。”

    郭英继续说道,“你爷爷与我乃是世交,至正年间时,我俩就曾一块儿带兵。洪武年间,我又与他一块儿出兵武威。他没求过我什么事,头一次开口,我实在是不好驳了他的面子。”

    耿肃愈发不解。

    他觉得这件事的原委很清楚。

    他之所以会被送到郭英身边,一方面是想让他跟着郭英增长阅历和见识,学些打仗的本事而不是困在京城这一方天地。

    另一方面,相比于耿炳文,郭英的身子骨要硬朗许多。耿肃跟在郭英身边,耿炳文也能放心些。

    这种情况下,双方都不会做出错误的判断。

    郭英又接着说,“你是你家独苗,要是没了我也没法和你爷爷交代。再说了,靖难结束了,鞑子也安分许多,云南有沐公爷家守着。天下太平,你上哪儿领兵打仗去。”

    “天下还没太平,有仗可打”

    耿肃低下头,只见郭英一瞬间眼神锐利如刀,竟让他不敢直视。

    “侯爷,小子多嘴了。”

    少年轻咬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郭英追着目光看过去,一把抓住耿肃的手腕,“你听谁说的,还要打仗。如今天下太平,就连我身边的这几万人说不准都要被遣还,你又哪来的仗可打。”

    对方激烈的语气,耿肃略显尴尬的笑了笑,随即意识到自己不能表现的过于强势,便敛了敛语气。

    “陛下此次招各藩王进京,这事儿,您知道吧。”

    郭英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其中几大塞王可都是奉旨进京了,他们来了,可西安、太原等几个边疆驻军可没动过”

    郭英看着少年的眼睛,“边军要防鞑子,不动弹也不奇怪。”

    “可拖家带口进京,就奇怪了。”

    耿肃脸上涌现一抹复杂的情绪,“边军不动,藩王们却都拖家带口的进京了。小子觉得,藩王们这是回不去曾经的封地了。如此一来,朝廷就要派去新的人统领边军。”

    这一刻他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丝毫的不妥,郭英听来却觉得心弦猛的绷紧。

    “后生可畏!”

    郭英心生感慨,随后便见自己的副官策马疾驰而来,朗声道,“武定侯,周王的车驾快到了。”

    “好,我随后便去。”

    郭英一声令下,百余骑朝北而行,片刻后便见到几百骑护着几辆宽敞的马车行走在官道上。

    马车缓缓停下,周王朱橚探出一个脑袋,“武定侯别来无恙。”

    这样的车驾、再就是这几百护卫。

    周王面容清癯,一缕短须,完全一副清贵文士的模样。

    他是继燕王朱棣之后,年纪最大的塞王。几年前被废为庶民,几个月前又复了王号。只不过,他的封地从开封换到了禹州。

    建文时期,几个藩王际遇各不相同。

    周、鲁、蜀、楚等几位均被削爵除名。

    更有甚者,被逼自尽。

    虽说没落得个人头滚滚,但也是人心惶惶。

    在诸王之中,朱橚风雅之物最多,待人接物也是比较温和。在其他人看来,朱橚更像是崇尚风雅之道清贵文士,无论何时都会讲究分寸二字。

    或许这就是朱橚的生存之道。

    然而此刻,南湾亭内清香袅袅,这位附庸风雅的王爷额头隐隐沁出了汗珠。

    他右手端着白瓷茶盏,心不在焉的品着上品碧潭春雪,目光时不时的看向坐在对面的男人。

    “这位是?”

    郭英笑了笑,“这位是长兴侯的长孙。”

    再看耿肃,年岁不大,面容刚毅棱角分明,又带着几分落拓风霜之意。犹如一柄半出鞘的长刀,一抬眼一低眉都会散发出令人不舒服的凌厉锐意。

    那份拘谨,只会在郭英面前表现出来。

    “陛下,可有旨意?”

    朱橚问的十分小心,在此之前,没人会觉得突然杀出的朱允熥会成为最后的赢家。甚至朱橚,已经偷偷派人去和朱棣示好。

    偏偏朱允熥完成了这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壮举。

    莫看他表面上云淡风轻,实则内心很是忐忑。倒不是担心朱允熥会对自己不利,而是在这个光景下,旨意让他带着一家老小、又让郭英相迎,毫无疑问是来者不善。

    “陛下的旨意,我怎么会知道。”

    话虽如此,朱橚仍然不敢放松,勉强笑道,“那武定侯您是来找我叙旧的?”

    “您是藩王,我是臣。按着大明朝的规矩,您与我之间,实在是不该有旧要叙。”

    郭英的一句话就让朱橚神情一窒。

    他惊慌失措的起身,袖摆带翻了白瓷茶盏,落在地上顷刻间碎裂。

    郭英端起茶盏,看着里面清澈又泛着清香的碧潭春雪,抿一口放回原处,淡然道,“只要您安分守己,就不会有祸事。”

    朱橚看着那一双毫无笑意唯有淡漠的眼睛,只能微不可察的点点头,“既然如此,多谢。”

    “您慢用,下官去迎蜀王了。”

    郭英长身而起,不再多言。

    朱橚怔怔的看着他雄阔的背影三两步就消失在视线中,又低头看了一眼四分五裂的白瓷茶盏,目光最后落在了郭英只喝了一口的茶盏上,不由得喟然一叹。

    “果然,不论谁是皇帝,都不待见我们这些藩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