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走了，咱们再离开。”
秦牧知道张二狗想问什么，但却故意装作没听懂。
他很早以前就明白一个道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不是他不信任张二狗，而是张二狗是个孝子。
放在平时这自然是一种优良品质，但关键时候，这种优良品质也会成为他最大的弱点。
所以他虽然信任他，但却绝不会毫无保留。
张二狗看了看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没有选择继续追问。
他不是傻子，相反还很聪明，否则也不会从钱鬼子拉拢人心的举动中推测出那么多的东西。
秦牧故意装傻的原因，他只是略一思忖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虽然他理解，但感情上还是有些无法接受，一声不吭的埋着头抽烟。
气氛一时之间变的有些压抑，秦牧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虽然微微有些歉意，但却并不后悔，也不看他，始终趴在窗台前紧盯着钱鬼子等人。
尽管看起来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但谨小慎微一直是他的生存法则，张二狗能接受自然最好，若是不能接受，那他也没办法，他必须要对自己和小伙伴们的生命负责。
特别是经历过今晚的事情后，让他感触良深，连一向对他友善的宋老四都有可能在憋着坏准备坑他，还有谁值得他去信任呢？
张二狗对他来说毕竟只是个外人而已，他欠张二狗的可以用其他方式偿还，但却绝不会把自己的性命寄托在他所谓的感恩和不值钱的友情上。
背叛往往总是会发生在最信任的人身上，在这险恶的生存环境里，稍有行差踏错就有可能会万劫不复，他是真心的输不起啊。
“老板，结账。”
院子里，钱鬼子冲着宋老四吆喝了一声，制止了小弟们抢着要付账的举动，掏出钱夹子站起身来去结账。
秦牧精神一振，眼睛眨也不眨的死死盯着钱鬼子的一举一动，一晚上他和宋老四都没有丝毫的交集，结账就是他们唯一的接触机会。
他可不信钱鬼子巴巴的跑来宋老四这里，就是单纯的为了吃碗拉面。
毕竟，钱鬼子大老远的跑到这极为偏僻的拉面馆吃饭，还亲自去结账，本身就是一种很不合乎常理的举动。
他可是混混头儿啊，在城中村一向是横行霸道白吃白喝，不收宋老四的保护费就已经足够仁慈了，还会好心的吃饭付钱？
所以，秦牧断定，他们之间必然有着不为人知的某种猫腻。
钱鬼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用他的身体挡住了小弟们的视线，背对着他们看着宋老四算账等着付钱。
只是，这个角度却刚好方便了秦牧，让他能够看清楚他和宋老四之间的所有举动。
“398。”
宋老四依然是老样子，佝偻着身子，面无表情的报出一个数字，
“喏，四百，不用找了。”
钱鬼子掏出四张红票子递给宋老四，财大气粗的说道。
直至目前为止，两人的举动都没有任何不对劲儿的地方，包括钱鬼子的脸色也没有丝毫的变化，平静的就跟普通人吃完饭后结账没有任何区别。
秦牧微微皱起了眉头，难道，自己猜错了。
可就在此时，宋老四却突然开口道：“是多少就是多少，找你两块钱。”
秦牧霍然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宋老四塞到钱鬼子手中的东西。
尽管窗户缝隙距离他们的位置有七八米远，但他从小就视力很好，尽管惊鸿一瞥间没看清楚宋老四塞到钱鬼子手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但隐约能够看到那东西是黑色的圆形物品，比硬币要大上不少，
而钱鬼子在接过那东西后，脸上闪过一抹无法掩饰的喜色，看似随意的把那东西装进口袋里，嘴里还装模作样的嚷嚷着：“两块钱的事儿，老板还真够较真的。”
“吃多少收多少，这是我这里的规矩。”
宋老四耷拉着眼皮不冷不热的说道。
这句话听起来很正常，但秦牧却觉得他是在欲盖弥彰，故意说给其他人听的，以此来解释为什么他坚持要找钱鬼子两块钱。
放在其他饭馆这句话都没毛病，老板坚持要找钱说明他是个讲原则的人，至少，钱鬼子带来的小弟们就没有一个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即便放在一个小时前，秦牧也会觉得很正常，但现在嘛，他只觉得漏洞百出，根本经不住任何推敲。
这里是什么地方？
是龙蛇混杂治安混乱的城中村啊。
钱鬼子又是什么人？
他可是横行乡里白吃白喝白拿老板还得赔着笑脸的大混混头。
别说区区一个拉面馆了，就算是稍微上点规模的大中型饭店，老板也绝对不敢收他一分钱，否则，就休想在城中村立足了。
可现在，宋老四不但收了钱，还坚持原则的非要找他两块钱，这正常吗？
明显很不正常，城中村开饭馆的不少，像点样的饭店也有那么几家，但能让钱鬼子去吃饭还乖乖付钱的饭店，哪个不是有着令人忌惮的深厚背景？
至少秦牧知道，城中村里最大最好的醉仙楼，幕后老板就是钱鬼子绝对不敢招惹的主。
令人感到讽刺的是，随着钱鬼子各种偏门生意越做越大，醉仙楼已经成为他招待客户的定点饭店。
没办法，谁让醉仙楼是整个城中村唯一能拿的出手的高档酒楼呢。
想到这里，秦牧悚然一惊，隐隐猜测到宋老四给钱鬼子的可能是什么东西了。
记得耗子跟他说过，他有一次帮一个很有钱的大老板修车时，那个大老板在一旁等的无聊就打电话跟朋友闲唠嗑吹牛逼。
耗子无意中听到他提到城中村醉仙楼的字眼，就暗中留了心支棱起耳朵偷听。
可惜那位大老板语焉不详，只一个劲儿的吹嘘着头天晚上他沾某某大人物的光，得以进了醉仙楼好好的开了次眼界。
当时耗子听的云里雾里的，醉仙楼的酒菜很贵，他们这样的苦哈哈自然是消费不起的。
可那位大老板开着价值上百万的豪车，这样的人在整个奉安县都算得上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物了，怎么可能还要沾大人物的光才有资格去醉仙楼呢？
这让耗子百思不得其解，后来那位大老板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嗓门，耗子只隐约听到进入资格黑色筹码之类的只言片语，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耗子当做趣事儿讲给他听，他也没当回事，毕竟那个时候的他还没有获得系统，醉仙楼里再有什么秘密也跟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可此刻，这段记忆突然涌上心头，和今天的事情相互对应，让他不由生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宋老四交给钱鬼子的东西会不会就是进入醉仙楼的资格通行证，那个大老板口中所说的黑色筹码？
还别说，那黑乎乎的圆形东西还真跟电视里看到过的筹码极为相似。
这让秦牧迷惘了，如果宋老四给钱鬼子的真是黑色筹码，那宋老四到底是什么身份？
醉仙楼里又有着什么？
会让钱鬼子拿到筹码时都喜不自禁？
宋老四又为什么会把黑色筹码交给宋老四？
他们之间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这一切的一切显得是如此扑朔迷离，让他云山雾罩摸不清头脑。
若是以往，宋老四是谁，交给钱鬼子什么东西，他都不会去关心，跟他又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可现在，情况却截然不同了，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为对方的一枚棋子，关系到他自身的安危，自然不会再熟视无睹。
钱鬼子想害他，就已经成为了他的敌人，对待敌人，他绝不会有任何心慈手软。
可他现在和钱鬼子的势力对比太过悬殊，想要以弱胜强火中取栗，就必须要摸清楚他的所有底细，才能抓住机会展开致命一击。
“木头哥，钱鬼子他们已经走了，咱们也走吧。”
张二狗等了半天，见钱鬼子他们都已经走了半天了，秦牧还站在窗前思索着什么，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噢，好，咱们也走。”
秦牧光顾着想事情了，钱鬼子什么时候走的他都没有发现，被二狗惊醒后，目光中带着些许迷茫的随口应道。
张二狗见他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轻咳一声道：“咳咳，木头哥，要不还是老规矩，你先走吧。”
秦牧这才彻底醒过神来，暗骂自己想事情出了神，连最起码的警惕都没有了。
当即点了点头，拍了拍张二狗的肩膀，郑重其事的道：“二狗，听我一句，想办法尽快带着张姨离开这里吧。”
秦牧虽然没有明说，但张二狗却明白过来，他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啊，眼中涌出一丝感动之意，轻声道：“我这两天就在县城里物色房子，等找好房子了，我就带着我妈离开。”
“不行，县城太近，他们会找到你的，最好是离的越远越好，我觉得至少也要去安阳市才行。”
秦牧一听立刻摇头否决道。
杏花村虽然是贫民窟，但却是城中村，本身就属于县城的一部分，张二狗搬去县城，跟留在杏花村有什么区别？
“我……”
张二狗面露踌躇之色，斯斯艾艾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他何尝不想搬去安阳市远离这是非之地呢？
可问题是，囊中羞涩啊。
安阳市是奉安县的行政管辖市，虽然只是个三四线的小城市，但消费水平却和奉安县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这些年他老妈身体不好，全靠着帮钱鬼子收账挣点昧良心的钱给老妈买药看病，一点钱都没存下来。
秦牧给他两万块钱，够他们娘两在县城里租套房子后还能生活一段时间，可若是搬去安阳市，恐怕只够交一年的房租。
“看我这脑子，别担心钱的问题，等下你给我发个银行账号，我回去后再给你转八万块钱，短时间内应该生活无忧了。”
秦牧见他迟疑的样子，这才猛然醒悟过来，拍了拍脑门，慷慨的说道。
“这……绝对不行，我不能要你的钱，你送的药治好了我妈的病，还给了我两万块钱，我欠你的已经很多了……”
张二狗连忙推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