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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仰人鼻息

    莫正西听的很真切,那个底气十足的男人低沉着声音说:“先生,你家的包裹已经送到了楼下,请把回执单填写一下。”

    益阳立春很帅气地崴了一下头,看了一眼莫正西,说:“现在就是这么麻烦,好像会有人邮过来一颗炸弹似的,只是邮寄个东西,还必须要填写一张回执单。”

    益阳立春下楼了。

    一会儿提上来一个摇窝,他说:“我让一个江西的朋友,特地用上好的樟木打了一个可以当摇窝,又可以当床睡的摇窝,让咱们念念在里面睡个好觉。念念,快来,看看舒服不舒服。”

    益阳云舒紧锁的眉头舒展了一下,说:“今天,哥哥必须当着念念的面,必须跟念念保证,一周要过来看望念念两到三次。否则的话,就让念念不认你了。”

    益阳立春果然做到每周会来回跑几趟,每一趟,都是一副来了,就不想走的样子,逗念念玩儿,学鸟儿叫,学狗叫,学猪爬,什么都不懂的念念只顾着要吃,要喝。

    不然就哇哇大哭。

    益阳立春依然乐此不疲地逗念念玩,乐此不疲地学狗学猫叫,或是把两只手,举到耳朵边装兔子跳。

    这次来的时候,益阳立春还给念念带来一套虎头鞋帽,不知他啥时候买的,完全都是男宝宝的行头。

    益阳立春悄悄跟莫正西说,他其实以为念念会是个像他一样的男子汉。

    益阳立春说这句话的时候,满脸洋溢着幸福。

    看莫正西盯着他看,他又补充了一句“外甥像舅,吃穿不愁嘛”。

    然后,又一本正经地说:“可不能让益阳云舒知道,我曾有这么个想法,不然,她又要发毛了。”

    益阳云舒当然不会给念念穿这种面目狰狞的虎头鞋帽,她在益阳立春每次提着各色糕点和礼物来看念念的时候,就把念念往益阳立春的怀里一送,说:“这性子,怎么就这么随了你,一到晚上就不睡,咿咿呀呀,哼哼唧唧的要搞到了后半夜。我看呀,将来也是个操心劳神的。有点儿动静就哇哇大哭。嗓门尤其的响亮。”

    莫正西想到了益阳立春刚才悄悄跟他说的那句“外甥像舅,吃穿不愁”的话,就接了一句:“不如,长大了,也像益阳教官那样,上台子打拍子,教人合唱。我至今都没有忘记我们都好喜欢的那首《革命青年歌》呢,真好听,有气魄。”

    莫正西看见益阳立春听着这些,很是快乐。

    快乐的他,把念念举过头顶,看着念念在高举起来的空中手舞足蹈,他也跟着用脚在地板上打着拍子,跳舞。

    益阳立春连着几天没有再来的时候,莫正西知道周佛海推行的“新法币”,遭到了国民党和民众的强烈抵触,甚至引起了杀戮。

    这边新政府的特工打击报复,也闹腾了一阵子,又传来有人盯梢周佛海的消息。

    益阳立春这几天都穿着军装,全副武装,全天候地守在周佛海的身边,严毕非也只能跟他打下手。出门一左一右地护送周佛海。

    益阳立春觉得这阵子过去兴许会好些,帮会的人都出面协调几次了。

    在连续半个多月都没啥动静后,周佛海才说:“撤了吧。你们这一天天的,在面前晃晃,晃的我的心里都发堵。”

    益阳立春以为可以轻松一点儿了,却不想接到了莫正西的电话。

    莫正西说,益阳云舒被人刺杀,受了伤,人已经送进了仁和医院。

    益阳立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说:“益阳云舒伤的怎么样?有没有伤及到念念?”

    莫正西说:“没有伤到念念。益阳云舒是在外出时遭人射击。伤情不知如何。”

    莫正西感觉益阳立春那一天,肯定是飞到仁和医院去的。

    医生告诉他说,伤的不重,但病人体质虚弱,可能是产后没有修复的原因,导致挺严重的贫血,也有精神焦虑,导致的内分泌失调。

    益阳立春一个劲儿地跟那个来会诊的妇产科医生说:“怪我,都怪我没有把她照顾好。当然,当然,也要怪她的丈夫,没有悉心照料。我们都疏忽了对产妇的关照。是不是,莫正西。”

    莫正西抱着念念,受伤的手,还是使不上劲儿,被益阳立春这么一说,忙接过话来说:“对,对。都怪我没照顾好,我,老婆。”

    好像就打那时候起,家里的海参,燕窝就没有断过。

    益阳云舒,像坐了第二个月子那样,天天躺着进补。

    而念念这个时候,就成了莫正西身上的一个挂件,被益阳立春找来的一个带布兜的背带,天天捆在了他的身上。

    莫正西没有想到,益阳立春有一天会亲自来解开他身上背着的念念,益阳立春抱着念念说:“现在,你可以先去特工总部去上班了。以你的头脑和技术,相信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成为电讯处的技术骨干了。”

    莫正西说:“上班?您怎么会想到让我去那种鬼地方去上班?”

    益阳立春说:“那种地方为什么不可以去上班的。难道之前所做的工作都白做了吗。收回你那些不值得一提的信仰,也收拾一下你的萎靡不振。明天一早,我来接你。”

    益阳立春依然是一副唯我独尊的模样。

    “那念念怎么办?”莫正西问。

    现在,念念根本不睡。

    益阳立春给她从遥远的江西的大山上砍下的樟木做的摇窝。放进去她就哭。

    念念喜欢伏在莫正西的背上,听着他嗡声嗡气的说话。

    听莫正西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念念就会在听着他嗡声嗡气的说话,呼哧呼哧的喘息声中入睡。

    这样安然的入睡,会让念念醒来后,开心的手舞足蹈,东张西望。

    益阳立春说:“不要紧,合适的时候,就请个保姆。你的工作要紧。”

    莫正西说:“我能干什么呢?”

    益阳立春说:“现在,政府里的特工、军队,还有银行,都有无线电台,但都缺乏电讯这方面的技术人才。周总裁为将中央储备银行电台加快步骤投入运用,助力运营,正在广纳才俊。特工总部那里这几天也跑来凑热闹,叫喊着缺乏这方面的技术人才。这是个多好的机会,我推荐了你。”

    益阳云舒也说:“那你就去呗,家里,不是还有我嘛。”

    益阳立春接莫正西到极司菲尔路76号特工总部时,遇见了刚下车的李江南。

    李江南说:“这好像就是天意,我们三个会以异曲同工的方式,共同选择了这个适合发展理想和抱负的地方。”

    李江南知道,益阳立春前几年杀汉奸和亲日分子,早就威震四海了。

    他每次见到益阳立春都会莫名的有些发怵。

    不是因为益阳立春现在是周佛海的亲信,也不是因为益阳立春就任的这个职位,而是益阳立春的身上那种暗带的一股子杀气。

    他知道,几年前,在南京特别市抓获益阳立春后,那时刚刚成立新政府特别行动大队,还没有职位的李江南,亲自给在老虎凳上,已经昏过去的益阳立春加的第三块砖。

    他听到了益阳立春骨关节发出“嘎咋,嘎咋”的声音,他想着李士群答应过他捣毁军统和中共地下组织给他加官进爵的事儿,就想给益阳立春换个刑具,那天,他给益阳立春喝了很多水,让他的肚子鼓胀起来,这样他在电椅上的感觉会更加猛烈一些。

    他先是给益阳立春松了绑,让他下地在院子里快步行走。

    那天,益阳立春不会走路了。

    益阳立春的膝关节已经脱臼,被他们拖拽着架起来行走,他痛的呜里哇啦的一阵乱叫。

    这可能就是益阳立春后来走到哪里,都想把自己摊倒在哪里的主要原因吧。

    益阳立春那天喝了很多水,应该说被他们灌进去很多水,他们灌累了,就直接把益阳立春按进大水缸里,让他耳朵鼻子一起喝水。

    益阳立春那手起刀落,人头落地的手,在空中乱舞时,李江南用一把锈迹斑斑的老虎钳,夹断了他右手的食指。

    现在,益阳立春没有理会李江南伸过来的那只手,径直走进了挂着“天下为公”门匾的汪伪政府76号特工总部的大门。

    用他失去半截食指的右手,指着跟在身后的李江南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用这种没有分量的劳什玩意儿,早该淘汰了。才批的那笔不小的费用,你们可以去弄点新的来嘛。听说,重量和结构,都挺不错。”

    莫正西跟在益阳立春身后,从益阳立春指着的那堆被拆的零乱不堪,锈迹斑斑却十分沉重的旧手铐和脚镣旁走过。

    莫正西隐隐感觉,他的益阳教官已经变得比李江南还要残忍、粗暴了。

    莫正西的一只手插在卡其色风衣口袋里摸着一把刻着“刀鱼”象形字匕首的把柄,这是今天早晨益阳云舒在他的风衣内衬里藏的一把胡桃酸木刀柄的匕首,刀柄正好被一只手握住,刀身不长,但双面鱼刺形的凹槽,令这把锋利的匕首更具杀伤力。

    这是那个刚来临灃特训班没多久,就惹出一堆麻烦的李江鱼,送给他心爱的女人苏澜的一把匕首。

    莫正西现在捏着李江鱼送给苏澜的这把刀柄上刻着“刀鱼”象形字的匕首,他想,在走进76号特工总部之前,他要用李江鱼的这把胡桃酸木刀柄的匕首,防止要锄杀他的军统特工。

    进了76号特工总部之后,他要防止李江南和申蟠龙他们使诈,背后捅刀。

    李江南现在带着他们站在了76号特工总部办公楼的二楼上,把戴着一双白手套的手指了一下从他们这个角度望过去对面的一排楼说:“若不是一场误会,你们二位可是闲少会到我们这里来的了。益阳主任所见的都是大工程,不过,我们巧用了这块弹丸之地,不枉费汪主席的一番苦心啊。我还是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里的办公结构吧。这二楼第一间靠北的是电讯室,紧挨着的是文书机要室,那边……”

    莫正西把头扭了过去,那栋楼靠西的一处地下室被申蟠龙他们做了审讯室。

    他不想听李江南说了。

    在那里他受了一天一夜的刑,到现在还感到脖颈痛,手指痛,哪哪儿都跟着痛。

    要命的是,他想到林良生还关在与这个审讯室只有一墙之隔的牢房里时,就有一种要冲进去跟他大声说一声“你他妈的别冤枉我——”的冲动。

    “怎么,还不舒服啊?要不再休息几天再来上班也不迟。”

    李江南看着莫正西苍白的脸又说“这申蟠龙下手,就是他妈的不知轻重……”

    益阳立春说:“这些话以后都别说了。你们电讯室的那些译文和侦讯之类的活儿,多让他指导指导,这大半年都过去了。李主任说,你们没拿出一份像样的东西来。”

    益阳立春说完这些转身看了一眼莫正西,莫正西在他的眼神里这一刻好像看到了被他宠溺的益阳云舒。

    他说:“要是累了,就去找我喝茶,泡泡澡。”

    益阳立春瞟也没瞟一眼李江南,转身下楼时,严毕非的车,已经开到了这栋楼的楼下。

    望着远去的轿车,李江南突然愤愤地说道:“这该死的打手出身的申蟠龙,这次的疏忽,就知道他该是有多么的肤浅。不过,莫正西,真心话,像你这样一个年轻,又有能力的电讯专家,真不应该来我们这个地方来仰人鼻息,倒是应该在政府部门,安排一个恰当的位置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