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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说不明白

    从雪佛兰轿车上,迅速冲下来的这个人,是一个身穿棉长袍,头戴礼帽,却枪枪命中,身手不凡的中年男子。

    只见这个中年男子,冲下来,就对着冷启候坐着的这辆黄包车车后的警车,连发数枪,躲闪着警车里和警车下的警察,追打过来的子弹。

    他这样边开枪,边后退,边躲闪,跟还坐在黄包车里,朝警车冲下来的几个警察开枪的冷启候说:“启候,快上车——”

    冷启候,这才看清,这个身穿棉长袍,头戴礼帽,却枪枪命中,身手不凡的中年男子,竟然是戴笠身边的亲信和保镖,现任军统局机要室主任、保密局机要室主任的储怀盛。

    冷启候钻进雪佛兰轿车后,储怀盛紧跟着后退几步,也钻进了车里。

    冷启候钻进车里的第一眼,就看见一个身形精瘦,却穿着绸缎薄棉长袍的一个男人的背影。

    他看着穿着这样一件棉长袍,头戴礼帽,手脚麻利的储怀盛,又扫了一眼,此刻,正脚踩着油门,一路飞奔,头也不回,忙着开车的这个身穿绸缎薄棉长袍的男子。

    他以为他这是上了个上海滩上的富商或者金融界投机者的车了。

    这种人,他肯定是不会认识的,也根本不想认识这种人。

    现在,也顾不得许多了。

    望着车后紧追不舍的警车和警察,冷启候把嘴上叼着的那根烟斗,放在窗口一磕,放进了他的藏青色雪克斯丁毛料西装的上衣口袋里, 也拔出他的两把柯尔特M1911AI型美式手枪,朝着紧追不舍的那辆警车,一阵乱射。

    车后的枪声渐渐远了。

    储怀盛说:“启候啊!这次上海站重建和组合,上峰任命你为上海站副站长的事儿,你肯定已经知道了,那我就不用多说了。只说说重建和组合的组织结构和下一步工作的安排吧。这次组合的关键领导者,还是由三位组成。三鼎之力,总是牢靠的。”

    说着,储怀盛指了指一直踩着油门不放的,这个身穿绸缎薄棉长袍的男子的背影说:“这位也是戴老板指定的,也是将要与你协同你们的站长严汉兴,开展工作的新任上海站副站长林良生。”

    冷启候愣了一下,接着,就在林良生的身后,连着捶了他几拳。

    他说:“哎呀!是良生啊!?这还把我弄得紧张兮兮的。以为,储主任这是带我上了哪个贼人的贼船了。哈哈!对了,储主任,你该不会跟我说,良生就是那个被戴老板崔了几次,也不愿到岗的那个人吧。”

    林良生说:“哎呀,这是听谁说的呀!谁说我是不愿到岗的这个人啊。我可是争着抢着要来的那个人,好不好。噢,想起来了。你说的这个人,是不是范九晨啊。听说一开始,戴老板考虑的第一人选,就是他呀。可他盯着的是,现在二处处长空缺的那个位置。哈哈!我可没这么大的野心。你知道的。我就是个没有远大志向的那种人。”

    储怀盛说:“谁说你,是没有远大志向的人。戴老板其实,第一个考虑的,本来就是你。你对上海这里的工作熟悉不说,还有很好的人脉优势。听说,沪郊指挥站里,都有你们‘临训班’里的人。戴老板主要考虑的还是你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好。不过,这话,以后就都别提了,啊。要让戴老板知道了,又要批评我,透露了组织上不该透露出去的消息了。”

    林良生还是那样大大咧咧的咧着嘴说:“启候,你知道吗。我哪儿能不愿意来呢。这一回。可算是戴老板给了我一个大好的机会呀。不然,我恨不得从重庆,弄架飞机,来炸了76号里的这帮畜生呢。”

    冷启候说:“好,好。这样好。我还担心戴老板,给我们派来一个什么样的蹩脚的家伙,以后工作不好开展了呢。”

    然后,冷启候也跟着哈哈地笑着,用一根火柴点燃了,他此刻,握在手里的那个石楠木烟斗里的烟叶。

    咋了一口烟后,冷启候说:“良生啊!不瞒你说,我还以为,我这一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呢。”

    林良生专心开着车,现在的路况不是很好,江南这个季节的雨水较多,下了几场雨的地面,有些泥泞,很滑。

    在泥泞的道路上,认真驾驶的林良生,脸上挂着轻微的笑容,他说:“被他们抓去,在那种鬼地方,他们想着法儿的在你身上下狠手。生不如死啊。我也早就抱着必死无疑的心了,哪想到,会有了后来的转机。”

    林良生继续说道:“想着,现在,我可以呼吸到这样清新的空气,又能去找那帮畜生去算账了,你们都不晓得,我有多开心的啊。哈哈!”

    冷启候知道,林良生在76号特工总部里,吃了不少苦头,就说:“在他们那里,有多少人,进去了,就再也没有活着走出来。”

    储怀盛说:“他们在黑暗中挣扎,保守机密。那个鬼地方,不知道牺牲了多少无辜的生命。”

    说到这里,他们都不吱声了。

    冷启候看了看窗外。

    他不知道林良生是怎样逃出来的,但他知道,这个只有半条命的林良生,依然有一个完整的复仇之心。

    冷启候又看了一眼储怀盛,他想舒缓一下车子里的气氛,就说:“储大主任啊,你这个戴老板身边的大红人,是不是也太官僚了啊,怎么会不知道我跟良生是个‘老熟人’。哎,即便不知道我们俩早就是‘老熟人’,你也应该听说过,有两个愣头青,在南京总部食堂吃饭的时候,为了一句话,争锋相对的吵起来,弄的我的饭碗,都被他给摔在地上的事儿了吧。”

    林良生说:“我看你呀,就别为难储主任了。咱俩较真的那点儿事,就是捅到了戴老板那里,估计也没几个人弄得清楚,咱俩究竟为了啥。哈哈。何况,储怀盛那个时候,应该还在意大利,享受他的意大利面呢。”

    其实,冷启候对林良生本人,非常欣赏,尤其他的果敢和勇猛。

    林良生从“临训班”毕业后,被分配到军统局的重庆总部,第一个外勤组里,遇到的就是黄埔生冷启候。

    年轻好胜,又志向相投的两个人,很快就走到了一起,可没想到,为一句他们俩现在想起来,都好笑的一句话,竟争吵起来,还动了手脚。

    两个不打不成交的好友,现在想起这些来,都成了他们对自己那时年少轻狂的美好记忆了。

    储怀盛说:“好,那就不用我多说了。现在,我正式通知你们,这次上海站重建和组合的任务,规模不小,这几个区域和站点,分布的也比较分散,但这都需要有人管理。要有这方面经验的人,来管理。”

    冷启候点了点头,说:“这次重建和组合,我已经听说了,从基地派了不少的年轻人过来。”

    他歪头看了一眼储怀盛,说:“储大主任,我就实话实说吧。就担心这帮年轻人,热情过剩,给我们捅娄子啊。”

    储怀盛说:“正是这样,才需要你们这些有经验,有头脑的人,来带他们,来引导他们持重一些。这些年,军统在基地投入那么多的精力,希望他们把在基地学到的东西,用到实际当中,不仅要有理论知识,更要用脑子,机智勇敢。”

    然后,储怀盛又很认真地对他们说:“启候,你要和良生一起负责起协助站长的工作,你们要相互抬桩。刚才你们说的,‘抬杠,争执’的那些事儿,最好,还是不要在这种地方发生。特别是不要当着这些年轻人的面,发生你们思想不统一的事情。”

    储怀盛想想又说:“这个严汉兴本人,目前,我还没有见过面,只知道他是从成都总部派过来的。戴老板只给了我一张照片。估计,也就这一两天了吧,等你们联系上了,交代一下,我就可以回重庆去了。”

    储怀盛把两张同样都是严汉兴的半人照片,一人一张分发给冷启候和林良生。

    说:“你们俩,跟严汉兴一起,重建和组合上海站,一定要总结前两次的教训,严密情报,加强情报收集和提升分析能力。不能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要知道,现在的日本特务机关,他们已经获得两次成功后,会采取更强大,更周密的反制措施。你们肩负责任。伺机行动,万不可冒然决定和行动。”

    冷启候神情严肃地点点头。

    储怀盛说:“还要照应你们的是,你们是搭档,你们像一个家庭。或者说像夫妻。夫妻对孩子们的管理,一个唱红脸,一个就要唱花脸。让他们有紧张,又有团结的一个归属感。”

    冷启候知道,储怀盛从重庆过来,特地来交代这件关于重建和组合上海站的事情,肯定是戴笠对上海这边的情况,实在是不放心了。

    储怀盛这次冒着风险,奉命到上海,督导第三次重建和组合军统上海站,应该是代表戴笠,来为军统在上海重新树威来的。

    “我们明白了,储主任。”

    林良生说着,手里晃动着方向盘,尽量让轮胎不打滑。

    “嗯,等会儿下车,你们就先研究一下,如何接应严汉兴。还有你们手下的这些人员,陆陆续续也会赶到,目前,先在郊区落脚。位置我事先已经找人安排好了。”储怀盛嘱咐道。

    冷启候在林良生身后,用手里的照片拍了他一下说:“我可以先回城里,我的那个地方很隐秘,明天一早,我把该处理的事情办完,就回来。你就先在这里落脚吧!”

    储怀盛说:“那我也跟你回城一趟吧,我是上海人,对上海熟。你们不要担心把我弄丢了。”

    冷启候不知道,储怀盛在接到戴笠的指令后的第五天,就带着林良生来沪,以商人身份,住在了虹口北四川路,那个叫新亚酒店108号的客房里。

    但他不知道,储怀盛和林良生他们,当时,有没有看见,他就是在这个新亚酒店的会客厅里,刺杀了,世人唾弃的《鑫报》主编余昌芎,那个该死的大汉奸。

    但他们俩,今天,着实还是救了自己一命。

    冷启候和林良生他们此刻都不知道,五天前,戴笠把储怀盛叫到办公室,跟他说:“这次重振上海站的威武,你只跟冷启候说一下。必要的时候,可以启动76号特工总部里,我们潜伏的219号。这是我珍藏了很久的一个‘杀手锏’。前两次,我差人牛刀小试了一把,回馈的消息,对219号的反映还不错。现在,重庆这里,只有你我知道。上海那里,他也只有一个非常可靠的直接领导者。”

    储怀盛知道,戴笠能这样直言不讳地,让他跟冷启候摊出这张牌,应该是对冷启候的一份信任,更是表明戴笠本人用尽心力,想要让汪伪政府和它麾下的76号特工总部,决一死战的决心和信心了。

    储怀盛说:“前面就到了,启候你先下车,我和良生,也不能同时下。这辆车也不能进城了。去接应严汉兴的事情,我考虑,还是让冷启候一个人去吧。你们先接上头,再联系。”

    储怀盛临时做的这种决定,也是军统惯用的一种声东击西的行动方式。

    这种行动,大体上目标一致,但采取具体时间地点和人员,都可以临时决定。

    冷启候下车时,储怀盛拍了拍冷启候的肩膀,说:“启候,你送过来的,关于重庆收到周佛海的那份机密文件上的那个情报,虽然是晚了一步。但那个山本一郎,被人刺杀的消息,还是让戴老板舒了一口气。”

    冷启侯吸了一口烟,朝他们招了招手,像一个搭了顺风车,又占个了大便宜似的,笑的一脸狡计。

    就在身穿绸缎薄棉长袍,脸上的刀疤,会在这个季节会有些发痒的林良生,开着这里沾满泥浆点子的雪佛兰轿车,开进上海郊区,一间茅草盖顶,泥巴糊墙的草房跟前时,汪伪政府76号特工总部的审讯室里,被打的血肉模糊的阿七,还是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何阿炳把阿七提进冰冷冷的牢房里时,给他扔了一句:“妈的,不说,老子还得给你送牢饭。”

    阿七说:“他们让我说。你让我怎么说。那个家伙蒙着脸,你说,让我怎么说。我根本就说不出来他的模样。我照着报纸上的那个照片说吧,他们又说我是在胡说八道。我真的就说不明白了。哎哟。痛死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