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一念摩挲下巴,将薛小妹说的话和钱江的辩驳一一比对,发现都对得上。
钱江果然没说谎,他是为了还香包才追李家姑娘追到街上。
现在要还原全部真相,就只差当时街上行人的证词了。
归一念又问薛小妹记不记得当时送完饼子回家街上行人有谁。
“嗯…我没留意看。
但是我记得我从布铺出来的时候,有个大叔撞到我了,他还说是我不长眼睛看路,气死我了!”
归一念轻轻拍了拍薛小妹的背帮她消气,继续问:
“那大叔身形外貌可有什么特征?”
“他长得胖胖的,脸上还有条很长的疤痕,看起来可凶了,肯定是个坏人!”
得到了新线索,归一念马不停蹄想要继续往下调查。
但是在那之前,还有件更重要的事。
“哇,不愧是薛家小妹,果真如传闻一般聪慧过人,记忆力超群!我甘拜下风,主动认输!”
归一念抱拳作势要给薛小妹弯腰鞠躬,薛小妹哪见过这阵仗,连忙摆手拒绝。
“哎哎哎,倒也不用鞠躬这么客气。
虽然本姑娘确实比寻常姑娘厉害点、能干点,但是姐姐你也不差啊,多加磨炼,说不定有哪一天还能超过本姑娘!”
归一念只是笑笑不说话。
“薛姑娘,时候也不早了,我该回家了,下次再来找你玩。”
薛小妹依依不舍地同归一念挥手。
“好吧,你记得要来啊!”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她又嚷嚷道:
“还有,我也不是故意要撕坏那么多漂亮的花儿的,都是和河书姑娘学的。”
“河书?”
归一念挑眉,又是一个新人物。
“对呀,姐姐不知道吗?河书姑娘就是河洛大人的妹妹呀。”
原来是她。
归一念想起那座抱着妹妹的无头少年雕像,少年怀中的妹妹应该就是河书了。
薛小妹接着讲道:
“传闻几百年前的大战期间,连藏城内横尸遍野。
河书姑娘怜悯众多尸首竟无安息归处,遂亲自动手,为一具具尸体安排下葬之处。
后来河书姑娘听说有一种花名为抚灵花,又称安息花,可以安抚亡魂怨气,让他们安心上路,便采来这些花。
但是抚灵花的数量有限,这种花又花瓣硕大,层层叠叠。所以河书姑娘就将一朵大花撕成好几朵小花瓣,随逝者一同下葬。”
归一念起初还以为只是薛小妹闲着无聊撕花来玩,没想到背后还有这等故事,不禁感叹:
“河书姑娘真的是心怀大爱啊!”
“对呀,而且我还听说河书姑娘当时只和我一般年龄大小。”
归一念更加惊讶,薛小妹看起来才十岁不到,那河书当时还完完全全只是个小孩呀!
以小孩柔弱娇小之身躯承担起沉重的安息亡魂之使命,归一念自愧不如。
“那你还知道其他有关河书姑娘的事迹吗?”
归一念直觉想要了解河洛,或许可以先从了解河书入手。
“小妹,你又在哪里闲玩!快来帮阿娘烧火!”
薛小妹刚想开口,忽然听到自家娘亲的呼唤。
“我娘叫我了,如果你想知道河书姑娘更多事的话,我给你带本书来。”
薛小妹小跑进屋,不一会拿了本薄册匆匆赶回来。
“这是《颂河策》,里面讲了河洛大人和河书姑娘的故事。
你且拿去吧,不用还了,反正官府每年都会送来一本新的。”
接过书,归一念随意翻了几页,发现里面的字自己一个都不认识。
看来还是得拿回去让白泽帮自己看了。
“谢谢你小妹!”
归一念蹲下身,与薛小妹平视,轻轻握住她双手。
“不客气的,阿娘常让我向河书姑娘学习。
河书姑娘怜悯众生,我也要像她那样乐于助人!”
归一念喉咙一紧。
果然无论什么时候,小女孩的纯真善良都最能触动她。
与薛小妹告别后,归一念来到了钱江和李家姑娘起争执的那条街,想要找到那个脸上带疤的壮汉。
但是街上人来人往,那壮汉又不知道何时会出现,出现了会不会帮自己也还不知道。
归一念愁得直叹气,不顾形象地直接蹲在路边。
一打扮得粉嫩动人的姑娘从她面前飘过,归一念也因此听到了她的抱怨之言。
“呸,真是不要脸!还堂堂李家大小姐呢,与男人私会被我发现,居然只给区区五钱当掩口费!
真是三分钱买烧饼看厚薄——小气得很。怎不抠死你!”
归一念听得两眼呆滞。这就是穿得越粉,骂人越狠吗?
本来粉衣姑娘已经走远,不知怎的又绕了个弯回来。
归一念被迫又听了一次她抱怨。
“真不知道秦公子看上了她什么,居然还送了个桂花香包给她。
唉…要是秦公子能送我个桃花香包该有多好啊。”
桂花香包?
归一念猛地抬起头,紧盯着粉衣姑娘。
她记得薛小妹说过,昨日李姑娘掉的正是桂花香包。
这粉衣姑娘刚又提及李家大小姐,难道真的那么巧?
“姑娘请留步。”
她连忙叫停粉衣姑娘。
“什么事?我还要去置办东西呢。”
粉衣姑娘一脸不耐烦。
“敢问姑娘刚刚提到的李家大小姐是哪位闺秀?”
“闺秀?哼!她算哪门子闺秀,叫她娼妇还差不多。
你不认得她?她现在可出名了。听说她昨日还当街和一个男人拉拉扯扯,还闹到了河洛大人处。
可惜我昨日去探望姨婆了,不然我指定要去看个热闹。”
听到这里,归一念已经知道她口中的李家大小姐正是李家姑娘。
不由地暗自庆幸她没去现场,不然按照连藏城百姓对河洛的狂热态度,她要得知自己公然和河洛作对,还不一定能从她这里套到话。
“姑娘,你刚刚说私会、桂花香包,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唉…本来这事不好往外说的。但是要怪就怪李木犀给的银两实在太少了,我又烦闷无人可以倾诉。
你既然问到,说明我桃灼与你有缘。也罢,不妨说与你听。”
桃灼拉着归一念来到一条偏僻小巷,见四下无人,放肆地倾诉起内心的苦闷。
“我与李木犀本是从小玩到大的玩伴,我事事同她说,连…连我喜欢秦公子也同她说。
谁知道知人口面不知心,这人心思竟如此坏,知道我喜欢秦公子,非要与我作对,总是缠着秦公子。
上个月二十八我又去寻她玩耍,谁知被我撞见她和秦公子在小花园里私会。
这两人还互换了定情信物!她给了秦公子一支桂花发簪,而秦公子给她的信物正是一个桂花香包。
我去跟她闹,要把她们两人的事情公之于众,她却只给我五钱当掩口费,就想把这件事不了了之。
我的心上人秦公子被这种人玷污,我恨她恨得要死,她还就给我五钱,摆明就是羞辱我!我真咽不下这口气!”
桃灼气呼呼地说了一长串,把自己累得直喘气。
归一念眉头紧锁,看来事情麻烦了。
没想到这件事的背后竟还牵连出李家姑娘私会的事情。
要是澄清钱江是被污蔑的,那李姑娘私会秦公子的事情也必然会公之于众。
因为明眼人都看得出,李姑娘之所以否认香包是她的,一直抵赖说是钱江骚扰她,就是因为解释不清这香包的由来,不想别人知道她收受男人香包,与人私会。
事关姑娘人家的名誉,归一念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只好先回郊外的“家”与白泽商量对策。
刚出城门,归一念就看到大树旁一个小人影,不由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