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楼新址。
“李官人您慢走哈！以后有空常来！”葛红花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将各位姑娘们遣散回去，也慢悠悠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哎……这年头，钱越来越不好赚咯！哪像当年……”
说是当年，其实只是几年前，她忍不住怀念起那数钱数到手软的日子，连带着，也想到了当年带来这一盛况的头牌。
说起这个，葛红花至今还是一肚子牢骚：“放着大笔银子不赚，跑去资助穷书生，还闹出那样的事情，这下好了，人没了命也没了吧！”
她骂了一会，也累了，便打算熄灯睡觉。
然而脸刚凑近烛火，一把明晃晃的利刃便出现在脸边。
葛红花一声尖叫卡在喉咙里不敢发出来，哆哆嗦嗦地跪下了：“不知得罪了哪路英雄豪杰，我、我不过是个戏馆的妈妈……您是不是找错了？”
那刀晃了晃，一个清脆的女声压低声音威胁道：“接下来，我们问什么你说什么，否则的话……”
一把匕首被人插在葛红花旁边的地板上，她才惊恐地发现地上竟然有三个影子，连忙点头应下：“三位英雄放心，小的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求放了小的一命！”
见她如此识相，林幼鱼便放心了，他们并排坐在床上，对葛红花进行审问。
“还记得采薇吗？”她问。
这个名字出来的一瞬间，葛红花抖了三抖：“这、这……您是郡主的人？”
“问你话呢！”林幼鱼没否认，而是拍了拍床沿，凶巴巴道，“认不认识？她的身份、经历、结局通通如实道来！”
“是、是……”葛红擦了把汗，如实回答：
“采薇是我五六年前收养的一个女娃娃，刚开始她是来我这做些粗活，后来院子里的姑娘们教她唱歌，我发现她唱得不错，便喊她登台。她开始不愿意，后来她那相好的报书院没钱，我看她怪可怜的就叫她登台了。”
“说的好听，不就是逼良为娼吗？”修瑾嗤了一声。
这话葛红花就不爱听了：“这位英雄，天地良心，我可没逼她签啊！她相好缺钱，洒扫一个月也才挣一两不到，做到猴年马月才能供得起白鹿书院？”
林幼鱼给了修瑾一个眼神，对葛红花道：“继续。”
“好、好的。”葛红花擦了把汗，继续说：
“她相好的读书好像也不咋样，读了好几年才考了个不知道什么名次，出榜那天采薇高兴坏了，姑娘们都传她要走了。可是一连不少天，都没人来赎走她。时间久了，她也就认命了。过了一年多，那个……那个谁来了咱们这，和她熟了起来。”
“哪个谁？”林幼鱼问。
葛红花一脸为难：“这……就是郡马呀！”
她以为林幼鱼是郡主的人，因此格外怕说错话，见几人脸色如常，才继续说：“后来，郡马和她熟了起来，也经常单独见面。有一回……我听见她说要郡马娶她！”
“郡马当然不肯！没过多久，采薇嗓子坏了，郡马又来了几次，最后也把她接走了。后来的事情小的就不清楚了……”
葛红花朝林幼鱼几人哐哐哐行了几个大礼：“各位英雄大人明鉴啊，小的绝对没有一丝一毫授意采薇勾引郡马！那都是她自己想攀高枝！”
“你对怀英了解吗？”林幼鱼指尖敲了敲床沿，“他长什么样子，家住哪里？”
“这……小的只知道他比采薇小，二人是同乡，其他的……一概不知。”葛红花仔细回想一番，还是摇了摇头，“他每次来都戴着纱帽遮脸，恐怕是怕被人瞧见逛院子吧。”
“行了，知道了。”林幼鱼沉吟片刻，站起身来，“今日之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否则……”
“知道知道！小的知道！”葛红花连连跪拜。
片刻之后，几人回到郡主府，聚集在修瑾房里商讨。
修瑾看上去不太高兴：“那个老鸨，一看就没少逼迫良家女子，把自己粉饰地多良心似的！若不是门派规定不能对凡人出手，我真想揍他一顿！”
“粉饰太平的话，人人都会说。”林幼鱼思索一番，提议，“明日，我们再去郡主那拜访一番吧。那妖物……恐怕还会再次上郡主的身。”
“师妹。”
“什么？”
“你突然好正经、好可靠。”修瑾一脸老父亲的表情，“师兄好感动！”
陆余白：“……”
林幼鱼：“……”
夜已经深了，忙活了大半天，二人也告辞回去休息。
夜风携着淡淡的凉意吹来，陆余白在林幼鱼一步之遥后缓缓跟着，少女盘起的发髻如往常一般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像两朵未盛开的花苞。
陆余白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并不了解林幼鱼。
几个月前，陆余白眼中的小师妹是虚伪的、傲慢的、尖牙利嘴的千金大小姐。
但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她在陆余白心里的形象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尽管脾气没减多少，还是会对讨厌的人张牙舞爪，但他却莫名品出一丝……可爱？
如今，她面对这样的状况亦处变不惊，倒叫陆余白心里生出几分惊异和欣赏。当然，他并不认为自己对林幼鱼有什么想法，他只是……好奇。
深吸一口气，陆余白在黑暗中站定，为自己这样的想法感到迷茫。
真的是好奇？
只是好奇？
林幼鱼已经走到灯光下，回头叫他：“陆余白，快来啊。”
她整个人被暖色的光笼在灯下，仿佛连发丝都在反光。
莫名地，陆余白又想到了刚才的幻境。回来的路上修瑾和林幼鱼询问了很久，但他并没有正面回答，只因为……那妖物，化为了林幼鱼的模样。
为什么是她？
他感到不解，却又隐隐感觉理所应当。
“你快点啊！”林幼鱼又在催了，“我真的好困，明天还得早起呢！”
“来了。”
陆余白吐出一口气，朝光芒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