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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戎装加身侍郎无意 英雄相惜易琼慨叹

    午后的勤政堂里一片寂静,只见皇帝时不时的将手中的奏折扔在一旁撒着气。

    此番景象,俞三福这几日看的多了,无非是奏请罢免并严惩萧辰的陈表。

    他也不敢多问,只能蹑手蹑脚的递上参汤或温茶而已。

    “岂有此理!这分明就是在说朕了!”

    皇帝掐着一本奏折,满脸不悦。

    “陛下息怒,保重龙体要紧啊!”

    俞三福一边说着一边从旁边快步走了过来,轻轻的捋着陛下的后背顺着气。

    “你瞧瞧!你瞧瞧!前番还只是地方太守奏请,现在竟然连中书省、尚书省也有人抵制新政!”

    “平日里都自称饱学之士,可一旦涉及到自身利益,便都成了无耻之徒、虎狼之辈!”

    俞三福听后便更加放缓了手底下的节奏。

    “陛下,您消消火吧!”

    “看来这些县侯郡王,是要把朕逼到绝路才肯罢休啊!”

    皇帝满脸严肃,眯着眼陷入了沉思。

    俞三福听了这话顿时吓了一跳,手上也就停了下来。

    “三福!”

    “老奴在!”

    “差人把这封书信五百里加急送到七弟手里。”陛下从桌案底下拿出一封书信说道。

    “是!”俞三福接过书信,正要退去。

    “等等,再把萧辰叫过来,朕有话跟他说。”

    “遵旨!”

    俞三福刚从勤政堂里退出来,在廊间便遇到一行人风尘仆仆而来。

    他只是搭了一眼,便急忙俯身跪地叩首。

    “老奴给公主请安!”

    “俞中使快快起身,不必拘礼!”回来省亲的永兴公主喜笑颜开的说道。

    “谢公主!”俞三福起身立在一侧。

    “父皇可在里面?”

    “陛下政务繁忙,近日身子欠佳,还请公主多多劝解才是呢。”俞三福低头拱手。

    “是嘛?本宫这就去看看。”

    公主说完,便命人赐给了他一块金子,俞三福俯身叩谢不说。

    皇帝靠着凭几,抚着额头很是糟心。

    忽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心里也没多想。

    闭着眼只是轻轻的说了一句:“新政事务可顺利啊?”

    公主一听这话便笑出声来:“父皇,是我啊!女儿特地回来看您了!”

    皇帝缓缓回过身来,见到眼前的人异常惊讶:“是姚儿,你你怎么回来了!”

    “快,快过来让父皇好好看看。”

    陛下说着便挺起腰身,上下打量着公主。

    而后又思量一番,看了看她。

    “你此番归来,乃是于礼相背,恐怕殷家也无甚颜面啊!”

    “管他呢!女儿想念父皇,哪里还顾得上如此种种。”公主说完,便撒着娇跪坐在了陛下身边。

    “诶!你啊你。还是那么任性!”

    “听闻父皇身体欠安,可是遇到什么棘手之事了?”

    “女眷不问政事。”

    “你嫁了个好夫君,能幸福快乐,朕就知足了!”

    “你既是回京,那殷驸马没护送你进宫吗?”陛下侧身问道。

    听了这话姚儿便气不打一处来。

    “他啊!整日就知道读书编册,终日找不到人,我便没有告诉他。”

    公主满脸不悦的回道。

    “你啊你!多亏了殷驸马儒雅大度,要不然如何容得了你啊!”

    陛下满脸疼爱的嘱咐道。

    “哎呀父皇,别说他了,我已差人回去递话了,转天他就知道了。”

    “那你可去了显阳宫问安了?”

    “还没来得及去呢,我适才只是和嬛儿见了一面,便匆匆赶过来给父皇请安了。”

    “恩也罢。回头再去诸位妃嫔娘娘处问安吧。”

    俞中使来到紫光堂,唤了萧辰。

    萧辰一路跟着来到了勤政堂。

    俞中使见父女二人正在话闲,便跪地叩拜:“启禀陛下,萧辰来了。”

    “请萧侍郎进来。”陛下轻声回道。

    萧辰挺身来到堂前,低头拱手:“陛下,您叫我。”

    “坐吧。”

    萧辰再一看,只见陛下身边那位女子红光满面,肌肤温润如玉,一身彤纱雀袍裹着凹凸有致的身段,好一个美人儿。

    只是她的眉宇间泛着那么一丝不友好。

    于是萧辰欠身朝着公主点了点头,盘腿坐了下来。

    “姚儿啊,父皇还有要事和侍郎商谈,你先回寝宫休息去吧。”

    陛下拍了拍公主的胳膊说道。

    “那女儿就先行告退了,父皇还是要多多保重身体才是。”

    公主低身行礼,转身又轻飘飘的瞥了萧辰一眼,便走出了勤政堂。

    “朕听闻前些日子萧侍郎在清溪桥上遭遇歹人袭击,可知是何人所为啊?”陛下低声问道。

    “承蒙陛下厚爱,有张将军在暗中保护,在下的性命得以保全,至于幕后主使者还未能查清。”

    “嗯,你无大碍就好。”

    “最近这些奏折,多是反对新政,没想到事情才刚刚开始,就遇到如此阻挠。”

    “陛下稍安,既然革新之策已经开始,陛下又如此支持,我等定不会让您和天下百姓失望!”

    “呵呵呵,如此便好啊!七弟不在京都,你自己行事,务必要小心谨慎!”

    “多谢陛下,在下的人身安全是小事,只是调税律令所需的各州郡民情地况均以书信传达,若是有人从中作梗,恐会坏了大事!”

    “哦?”

    “听你这么一说,倒是个棘手问题,你可有对策啊?”

    “在下以为,应以传递军令的方式设置传信专线,来传递新政书信,并且传递信件的队伍必须由信得过的人直接管理。如此一来,便可隔绝沿线州郡的渗透。防人之心不可无,为了开展新政,在下只能出此下策,还请陛下定夺。”

    萧辰说完起身拱手。

    皇帝捋了捋胡须,点头示意。

    “卿能如此,朕心甚慰!”

    “三福!”

    “老奴在。”

    “传令拟旨:着萧辰为右军将军,可调遣中军虎贲、羽林卫以辅助新政事务。”

    “是!”

    “萧辰多谢陛下。”

    如此,萧辰拱手退去。

    次日晨间,萧辰来到紫光堂中没一会儿,便见到伍有常带着易琼寻来。

    萧辰起身迎了过去,只见伍有常屈膝行军礼:“伍有常拜见萧将军。”

    “伍少卿快快请起。”萧辰笑着扶起了伍有常。

    “这么正式!我都不习惯了。”

    “末将不敢,右军将军乃是中领军属官,在下当值羽林郎将又兼任卫尉少卿,见了上官自当行礼。”

    伍有常拱手说道。

    “伍将军客气了,我哪里像将军啊,只是为了新政,陛下才安排的。”

    “将军谦虚了。”

    “末将奉命接将军到中军府院调遣人马。”

    “这么快啊!那我们这就过去吧。”

    “是!”

    易琼望了望萧辰,二人相视一笑,一同来到了前宫的中军府院。

    只见府院内整洁利落,两侧有数个铁甲侍卫把守,里面便是一座正堂和几处侧室。

    院中四处的墙面皆以石板作为修饰,上面刻着各色猛兽浮雕,与这中军大院完美相称,再往东,便是大司马门。

    院子中间,竖着一杆金色三角大旗,旗面长约六尺,周边绣着黑色的穗子衬托,正当中是一头厉目回首的黑色雄狮。

    院墙高丈余,庄严肃穆之态让人望而生畏。

    “哦,这就是中军大院啊!”萧辰感叹了一句。

    易琼双手抱着肩膀,瞥了一眼萧辰,又朝西面努了努嘴儿。

    “前几日你就被关在那边侧堂,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伍有常听后脸上微微泛红,只能稍作陪笑缓解尴尬。

    “哈哈哈,还真是了!那日多亏了伍少卿明察秋毫,没有将我直接送去大狱。”

    “将军折煞我了,末将愧不敢当。”

    伍有常急忙低头拱手。

    “那今晚我请客,伍少卿能否赏脸一起小酌啊?”

    萧辰转身说道。

    还未等伍有常回答,忽听得正堂内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得了一个虚职将军,就要大摆筵席了?”

    萧辰左右望了望,而后缓缓的迈了进来。

    “呦,是张将军啊!你怎么也在这?”萧辰甚是惊讶。

    伍有常见状急忙凑到萧辰侧边,连续朝他使着眼色。

    “末将参见将军!”伍有常对着张德继屈膝行了军礼。

    “嗯,你去把军中各部监、令和校尉都叫过来,萧将军今日上任,依制当行拜会之礼。”

    “是!”伍有常得令后转身离去。

    萧辰眉头一皱,心想怎么哪儿都有这个张德继啊!

    难不成他一个人把这皇宫内外的武官都做了?虽说救过我的性命,可是一副冰块一样的僵尸脸,让人见了就烦。

    “萧将军有什么疑惑吗?”张德继瞥了一眼说道。

    “哦,在下不敢。张将军居功甚伟!这皇宫内外均由张将军掌管,在下真是钦佩不已!”萧辰说完低头拱手。

    张德继听完,转过了身子,正面刚刚对着萧辰便愣了一下。

    只见他放下茶杯,朝萧辰走了过来。

    萧辰见状后心里一团乱麻,心想难道我说错什么了?这么容易就生气了啊!不至于吧老兄!

    于是萧辰急忙挤出笑脸儿候着。

    谁知张德继的肩膀蹭过萧辰,直接走到了易琼面前:“阁下好是面生,不知在何处高就?”

    “哦,这位是”萧辰侧过身子就要介绍,只听得张德继轻声甩了一句:“我没问你!”

    萧辰只能尴尬的立在一旁不再言语了。

    “在下易琼,字青云,生自饶乐水旁,乃是北境亡人,并无官职。只是七殿下赐了一块符牌,以便护卫萧辰左右,可于宫中稍作停留罢了。”

    “哦?既如此,阁下又缘何来到京都呢?”

    张德继追问道。

    “只因部族频受北国侵扰,某虽奋力拼杀,仍旧难逃厄运,以至于家国破碎,无奈漂泊至此。”

    张德继听了此话不由得生出了几分鄙夷之态。

    “既是将士,当以马革裹尸,阁下又如何这般苟且偷生呢!”

    张德继侧过身去轻声说道。

    易琼先是一愣,初次见面就这么怼人,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要不是萧辰在这,今日可就要活动活动筋骨了。

    “某身无牵挂,无惧生死!可是部族衰落,主上亲自上阵杀敌,就是为了保住我等后辈,某若孤身赴死,又有何颜面去见故主和族人!”

    易琼面无惧色,慷慨激昂。

    张德继听后眉头舒展,脸上竟然友好了许多。

    于是回身压了压易琼的肩膀:“如此忠义之士,世间能有几人呢!”

    “将军过奖了!”易琼拱手。

    “新桥边痛打王柬府中逆子,就是你吧?”张德继又问道。

    “纨绔子弟,欺人太甚!某一时看不过,便出了手!”

    “好!”

    “敢问阁下,是否有意加入我中军部伍,为南国效力?”

    张德继满眼期待的问道。

    易琼眨了眨眼,低头拱手:“某乃异国之人,身负家国重任,断不敢舍弃本分,还请将军见谅!”

    张德继听后点了点头。

    “呵呵呵,看来你还有所不知啊。那索虏乃是我南国宿敌,阁下若在我军中效力,仍可上阵杀敌,一雪前耻。如此亦能择机完成光复家国之大业!”

    “曲径亦可报国,如此道理,阁下又如何不知呢?”

    张德继看着易琼。

    易琼听后不由得内心激动,以至于情回往日。

    想来自己在外漂泊已有十余载,心里空有光复家国的美梦,可手中无一兵一卒,又何谈圆满呢!

    而张德继的这番话,显然是出于爱惜忠义之士的肺腑之言,若能同此人并肩同行,沙场破敌又有何惧!

    所谓英雄相惜,莫过于此吧!

    于是易琼跪地拱手:“易琼不才,愿为将军鞍前马后,誓杀索虏!”

    “太好了!青云快快请起!”

    张德继急忙搀起易琼,眼睛里露出了深深的敬意。

    “青云忠义,恐关云长在世所不能及也!”

    张德继满面红光,高兴的合不拢嘴。

    萧辰在一边看着,更是欣喜,心里感叹着,易琼终于遇到贵人了。

    “应征者会在过几日于宣武场内比试切磋,青云回去还要好生准备一番。”

    “额切磋就要有输赢,张将军能否透露一下奖惩啊?”

    萧辰看着张德继问道。

    毕竟易琼的脾气秉性他还是知道的,禁军行列可不是谁想进就能进来,别到时候整个定制的萝卜坑,陪跑这种事,放谁身上都不能白白跟着呼搭不是。

    “军中以谋略和武艺论高低,若是青云能博得头筹,我定会向陛下禀报嘉奖。若是输了,就要酌情考虑去留”

    “这是军中律令,我只是举荐贤能罢了!还请青云谅解!”

    张德继看了看易琼说道。

    萧辰听了这话,倒是有点安心了,看样子他张德继起码不会跟着玩弄人。

    其实易琼并没有什么要求,白白得了一个机会,能留在中军行列就行。

    “多谢将军赏识,某自当全力以赴。”

    易琼低头拱手。

    说话间,伍有常带着中军的各位属官、校尉来到了堂内行礼。

    “参见将军!”

    “诸位请起!”

    “谢将军!”

    “右军将军萧辰,前来上任,今日就当照个面吧!”

    萧辰心里知道,后边这句话也是因为张德继见了易琼,一高兴才给自己的面子。

    当然,事实上张德继就是这么想的。

    众人听后,左右环顾着,又屈膝跪地行了军礼:“我等恭迎将军尊驾!”

    “萧将军,说几句吧!”

    张德继喝了一口茶说道。

    “哦,诸位将军快快请起。大家客气了,日后还请多多指教才是 !”

    萧辰急忙拱手示意。

    “韦铎。”

    张德继唤了一声。

    而后一个身着褐袍、头裹朱巾的壮年人屈膝跪地:“末将在。”

    此人面庞瘦长,瞪着一双大眼,目光所及之处,皆让人忍俊不禁。

    “你挑选精兵二十,良马十匹,奉旨传信。从今日起,便跟随萧将军左右,如有他用,再行唤你。”

    “末将领命!”

    韦铎起身立在了一边。

    “萧将军,韦铎乃是我中军左中郎将,又兼任卫尉少丞,智武超群,行事机敏。既是陛下安排,你可倾心信之,不必猜忌!”

    “多谢张将军。”

    萧辰低头拱手,又向韦铎点头示意。

    交代完毕,众人各自散去。

    萧辰带着韦铎来到侧室内,将保障往来书信事宜一一交代了。

    以新桥别院为大本营,二十个羽林卫每五人一组,轮番接送书信。

    萧辰又分别修书给七殿下和鄱阳王,告知此间变动,以便宜行事。

    一切安排妥当,萧辰同易琼出了建康宫,一路往别院走着。

    “贤弟,陛下为何如此信任你呢?”易琼问道。

    “这个啊我也在想呢。”

    “不过一时间也想不出个理由来。”

    “也许是因为我现在做的,正是他想做却不能做的吧。”

    萧辰转身看了看易琼回道。

    “哦?堂堂一个皇帝,为何不能随心所欲?”

    “呵呵呵,谁知道呢!或许我上辈子和陛下有什么缘分也说不定啊!”萧辰说完哈哈大笑。

    “诶,就知道,问了也白问。现在我也算正式和你并肩作战了!”

    “对了大哥,你这两天好好准备,到时候在宣武场大展拳脚,也让陛下封你个中军校尉当当。”

    易琼听后叹了口气:“我也不想做什么官,只想有朝一日能战场杀敌,为那些已故族人报仇罢了!”

    萧辰听后轻轻的拍了拍易琼的肩膀。

    “你也别着急,你我二人毕竟势单力薄。你看啊,现在逐渐的有人开始帮助我们了,眼前的事情不管是好是坏,到最后总会有个结果吧。”

    “嗯,话虽如此,可是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

    “哦?说说看。”

    “你既没有仇怨,也不想封王封侯,又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去促成新政呢?”

    萧辰听完只是低头眨了眨眼,并未作声。

    “莫非真如巷间所说贤弟你是皇族”

    “诶呦!行了行了,去喝酒吧。”

    萧辰一时无奈,只能用喝酒搪塞了过去。

    “对了大哥,我有件事你得帮我留心。”

    “你且说来。”易琼满脸严肃的看着萧辰。

    “你别这么看着我啊!又不是什么大事。”

    “哦,你说。”

    “大哥既然进了中军大院儿,那陛下日常出行什么的,你肯定就能知道一些。”

    “然后呢?”

    易琼追问道。

    “要是听到陛下去往北山鸡笼寺的消息,一定要告诉我。”

    “哦你要做什么?”

    萧辰听后瞥了易琼一个白眼。

    “哎!过分了啊!这还没封你做中军校尉呢,就这么忠心了啊!”

    “我是想去拜佛而已!”

    “哦哦,我还以为你要做什么呢!”

    “你且放心,我若是真被选上了,肯定会帮你留意。实在不行,问问伍有常也可以啊。”

    “不不不,此事还是不要扩散为好,不然我就真有别的嫌疑了。”

    说话间,二人来到新桥酒馆,胡乱喝下几碗混酒不说。

    正是:

    春不催花花盛开,胸无大志志自来。

    饮得一杯思归酒,枕间半醒扰心怀。

    长刀饮血戍郭楞,毛皮裹身悲草衰。

    塞北碧蓝接天日,江南同仇共敌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