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文旭昂着头走在前面，少女低着头跟随。
路边有几块碎石。
突然任文旭驻足不前，他仿佛回到吴大志跪地拜师的那天，以及惨死时仍不忘喊师傅的那刻，自己站在那里，却无能为力。
“现在没事了，你可以离开。”
“啊？”少女反应过来，“不是你答应”
“丫鬟之事说说而已。你以为我真会要你？”任文旭冷冷道。
“不行！我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
“我这人性格怪异，脾气暴躁，是难伺候的主儿。”任文旭侧身凝视少女，冷冽的眼神真若直慑人心，“况且生死无常，跟着我吃苦多。”
少女不退反进，她将手放在胸口，斩钉截铁道：“我认！那是我的命。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接受！”
她的眼神坚定，大有视死如归之意。
任文旭停顿三秒，随后不知是玩味还是讥讽似地挑了挑嘴，撂下一句“不要命”后只顾往前走去。
从此刻开始，两人一前一后往任府赶路，路旁吹来的暖风侵透他们的内心。
期间，任文旭询问下得知少女的名字叫馨可儿。
任府。
任文旭穿过曲径小道，偶然与任老爷相遇。
然而他当做没看到，从对方擦身而过，并没有打招呼。
“站住！”任老爷首先开口，一副责问的语气，“你怎么不跟我说你娘昏迷在床？”
任文旭冷哼一声：“你老人家日理万机，恐怕还轮不到操心我娘的病。不劳你费心，我自己能解决。”
“我好歹是一家之主，你竟这样跟我说话！”
“告诉你又能怎样？无非多一次被嘲笑的机会。你老人家哪一次关心过我们！”
任文旭说着，突然伸手拍向身边的青树。
“咔嚓！”
一大腿粗细的树干竟应声折断，“咔咔”倒地。
“放肆，你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当然有，何止眼里，心里都有你的阴影，一把年纪还操劳这么多，真怕哪天你倒了没人把持这个家呢！”
“你！”任老爷气得胡子都直了。
“还有一件事，这次比武我没有靠任何人！”任文旭转过身手指斜向天，“我就是想证明属于自己的东西，谁也抢不走！”
话不投机半句多。
任文旭也不多废话，接着加快脚步往家赶去，并示意馨可儿跟上。
稍许，两人终于回到家。
任文旭推开门，快步来到母亲的房间。
母亲正对着铜镜梳妆，透过铜镜，她慈眉善目。
“娘！”任文旭跑到母亲身边，一把抱住。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满含激动。
“旭儿！”母亲的手掌粗糙褶皱，抚摸任文旭的头发，似乎想说很多话却仅仅回复：“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任文旭蹲下身子，仰视着母亲。经过交谈，他得知母亲经过治疗竟意外恢复视力。
他喜出望外，也将最近发生的事笑着讲述出来，尤其是比武那段大放光彩，更是描述得惟妙惟肖。
母亲连声说好：“你爹已经把这些事告诉我了，还夸你厉害呢！”
母亲的气色有佳，情绪平稳，并无病态。
任文旭上一次看此情形还是母亲与任老爷相处的时候，便心有所感。
忽然他注意到四哥没在：“娘，四哥呢？”
“我怕他累着，便让他回去休息。”
随后两人聊得甚欢，完全将馨可儿晾在一边。
直到任文旭提起娶新娘的事，他满怀期待母亲的表情。
然而母亲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馨可儿，一边打量，一边对她示以微笑。
刹那间，馨可儿那娇羞的脸尽显不知所措，但还是回以微笑。
任文旭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赶忙解释：“娘，我说的新娘不是她，她只是新来的丫鬟。”
说罢，他用命令的口吻示意馨可儿向母亲请安并负责饮食起居。
馨可儿顺意向她请安，接着主动去打水烧饭。
支走她后，任文旭便说起自己想娶的新娘是百花苑的头牌舞姬沈柳娘。他目不转睛母亲的神情，期盼中略带紧张。
母亲轻摸他的脸庞，依旧慈眉善目：“不管我儿做何决定，我都支持。”
任文旭欣喜若狂，脑海中已然浮现自己与一袭红衣的沈柳娘在众人祝福下结为夫妻。
不料母亲又一句：“倒是你爹那，得问问他是否同意这桩亲事。”
这一下犹如冷水浇头，任文旭纵使心有万般不愿，也只得接受现实。他那上扬的嘴瞬间耷拉下来。
“正巧我做了些糕点，这一份拿去给他罢。”母亲手指桌上的圆木盒。
任文旭嘴上满口答应，却耷拉着脑袋。他怕木盒路上掉落，损失母亲的一番心血，便两手捧着它，一路走去大院。
不久，任文旭便来到任老爷的生活大院。他用肩推开大门，岂料其内并无一人。
他将木盒安稳放在堂沿桌上便撒手离开，然而未走几步又停下来：
“娘辛苦做的糕点要是被其他人吃了，岂不是不行，一定要亲手交给他，然后看他吃下去。”
说罢，他又折返回来捧起木盒左顾右盼。忽然他的耳朵微微抖动，听得人言细语。
任文旭寻声而去，来到内房，推开门的刹那，声音戛然而止。
任老爷正坐在桌子的头椅，他的目光已然投过来。
任文旭并没给好脸色，进门一言不发，欲放下木盒走人。
忽然他余光中觉察到还有两人在桌角，瞬间对任老爷笑容满面：“爹，这是我娘亲手做的糕点，尝尝！”
说罢，任文旭甚至挑了挑眉。仿佛在说面子给足你，接不接受随你。
任老爷先是一愣，眼神中满是疑惑、不解。他倒也是“咳咳”一声，随后对对面的两位笑笑：“这是任某的犬子，不才，这次比武侥幸获得第一。”
说罢，他又变成一副严肃的老父亲模样示意任文旭向两位前辈问好。
任文旭深吸一口气，意味深长地盯了任老爷一眼，转身对另外两位微笑问好。
两位客人皆是虬髯翁，他们对任文旭评价为年轻有为。
然而任文旭并不在意这些虚名，却执意打开木盒让任老爷尝尝糕点。
任老爷怀疑的目光则没离开过任文旭，表示刚做的糕点烫嘴，先晾会再吃。
任文旭解释这糕点已做好一阵子，不烫嘴。
任老爷又以得了风寒不宜吃为借口拒绝。
任文旭则将糕点的美味描述得天花乱坠，对任老爷软磨硬泡。
如此父子两人再三拉扯，却激起两位客人的兴趣，他们便想尝尝糕点的滋味。
任老爷和任文旭想要出口阻止，奈何为时已晚。
两位客人捏起饭团大小的糕点细细品味起来，下一秒他们的神色突变，瞳孔放大。
与此同时，任老爷暴怒而起，他恶狠狠地瞪向任文旭：“你！”
“好吃！”
“想不到在这里竟能尝到如此美味的糕点！”
两位客人下一秒笑开嘴，对糕点赞赏不已。
“替为父向你娘问好。”任老爷瞬间话锋一转，随后当无事发生。
“尝一块吧。”任文旭面无表情，似乎他的耐心快被消磨殆尽，“我好跟娘连带你的问好一起说。”
任老爷最终妥协拿起一块糕点品尝起来，他在吃的过程中也是连连点头。
任文旭松了一口气，便想悄然离开，却被任老爷叫住。
任老爷突然一声咳嗽，他伸出左手指向墙面，随后右手在桌上敲了三下，接着伸出五根手指：“剩余的五个糕点你拿去吃吧。”
任文旭顿了顿，便双手捧起木盒。他撂下一句“多来看看我娘”后转身离去。
任文旭一边吃，一边若有所思地走出大院，突然他停下脚步，嘴上咀嚼的动作也随之停止，同时脸上呈现恍然大悟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