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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出逃

    这事让老苏内心很受伤,小小牢骚而已,却被有心人上纲上线了,真倒霉啊。

    他心中抑郁,此刻登高临风却又一无所得,本想赋词一首以抒胸怀,不料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一个字来!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行,这个写过了。”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这个好像也写过了。”

    三月的山风很大,更何况还伫立在这天目山之巅,风更加的凌厉,刮得人张不开嘴。

    憋了半天又没有憋出一个值得夸耀的词句来,这怎么好意思下山啊!但是作词赋诗这玩意儿就是讲究一个灵感,讲究一个神来之笔,若无那灵光乍现,便没有思绪如泉涌,便如那巧妇面对空荡荡的厨房,一筹莫展。

    今天的苏轼就是那无米下锅的巧妇!

    风依旧凌厉,学士只好下山,却见身后那“小飞”,两腮通红,衣衫凌乱,身后背着学士的广檐竹笠,手里拎着竹篮,竹篮中笔墨纸砚,写词所用之物一应俱全,双目中满是期盼地望着老苏。

    大学士老脸一红,名满天下的大学士登高临风,又在这足足憋了半天,愣是没有憋出一个字来,说出去不好听啊。

    “走了。”

    苏轼不再看他,抬腿下山。

    “走了?这……就走了?”

    飞儿心有不甘。

    “不走?你还在等什么?”

    心情不爽的苏老爷声色俱厉起来,吓了飞儿一跳!

    “老爷,这……东西都带着呢。”

    飞儿把手中装笔墨纸砚的竹篮往苏学士眼前一伸,苏大学士的老脸红了……

    老苏很尴尬!

    他冷眼斜睨着飞儿,说道:

    “你觉得这山顶的风还不够大?……你这孩子……你怎么就没有高俅机灵呢……可惜,那高俅已经送给王晋卿了,可惜了!”

    “老老老爷,今儿……这山上的风真大,咱们是该回去了,老爷,您慢点儿。”

    飞儿一听来“高俅”俩字,心里就是一紧,“又拿高俅和我比,这分明是嫌弃我了!”他脑子快速转起来,“今天我又做错什么了?”

    想了半天,终于回过味儿来,心里却暗暗不屑道,“哦……哼哼,不是风大,是没有诗,自己写不出来,还怪我!”

    苏轼心中也是暗暗叹了一口气,“这个聂云飞平日虽也机灵,毕竟才十三岁,太嫩了,真是比不得那高俅,识情识趣的……听说那高俅在驸马府中混得还不错呢!”

    两人默默地下山而去。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游了一趟天目山,却一无所获的苏大学士就这样郁闷地回到湖州的官邸。

    官邸在太守衙门的后院,进后院必须经过官衙的正门,等主仆二人走到官衙正门时,却见门前的拴马桩上拴了十几匹健马,又有数十个衣甲鲜亮的官兵,再听到官邸内鸡飞狗跳一团慌乱,苏轼不由愣在当场,脸色苍白,片刻后仰天长叹:

    “何正臣,贼子可恨,此番吾命休矣!”

    “怎么个情况?这是什么意思?”飞儿懵了。

    苏东坡回首对聂云飞道:

    “飞儿,快逃吧,逃得越远越好,逃得一个是一个,快走!快走!”

    聂云飞惶惶然不知所措,呆立在原地,傻愣愣地看着学士负起手来,昂首阔步走向官衙大门。

    事出突然,变化太快,他全然忘记了学士刚才让他“快逃”的话,只是傻傻地愣在了当场,等看到学士被两个彪悍的军士反剪双手绑了,推入官衙,才悚然惊醒。

    “往日传言的祸事,真的来了!”

    他两股颤颤,欲要转身逃跑,却见一个挂着腰刀的大汉向自己飞奔而来!

    聂云飞自觉不妙,噔噔后退出数步,那大汉见状更是拔腿疾步追来!

    情急之下,聂云飞就把手中的竹篮猛地向那人砸去,也不管是否击中,扭过头去便沿街狂奔。

    那大汉躲过竹篮,见他只是一个书童打扮的孩子,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跑得飞快,就没有执意去追,弯腰捡了丢在地上的篮子,翻看一下,也无甚值钱之物,便飞起一脚把竹篮踢飞到街角去了!

    “嗬,跑得真快!”

    飞儿狂奔出数条大街,拐进一条小巷,见无人追赶,才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呼呼地喘气,用手轻抚着剧烈起伏的胸口,惶然四顾,小巷幽静深长空无一人。

    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聂云飞还是有所耳闻的,府中下人们早就在私下里传说,说是老爷得罪了朝中大官,一场事故自是免不了的,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这么猛烈罢了。

    他胸部剧烈起伏,大脑也在急剧地思考着自己的出路。

    就在聂云飞发呆的时候,小巷的一端传来脚步声,见两位妇人匆匆走来,看到脸色异常的聂云飞都是一愣,相互看了一眼!

    飞儿见状心中暗惊!唯恐有人把自己认出来,就把背着的苏学士的广檐竹笠捂在脸,尽量不让人看到自己的脸,并冲小巷的一端大声喊道:

    “来呀来呀!你们来呀!我藏在这儿!”

    两个妇人都是莞尔,用看自己孩子一样的目光看向聂云飞,“真是一个贪玩的孩子”,而后就对聂云飞无视了。

    “我们快去看看吧,听说太守老爷被抓了!”

    “是啊,听说是从京城直接来的人,奉了皇命,说是要把全府上下一百多口全都抓走啊!”

    “嗯嗯,看来这事儿不小,听说全都要斩首,不留活口。”

    “……”

    聂云飞脸都绿了,“都斩首?”不由得伸手摸脖子。

    砍脖子,那得多痛啊!

    “唉,还是我们做平民百姓的好,活得长久啊。”

    “嗯嗯,快去,晚了就看不到了。”

    两个妇人匆匆而去。

    聂云飞脸色苍白,心乱如麻,无力地靠在墙上,双腿颤抖不止,就这样呆立良久,内心激烈地翻腾着,在庆幸自己躲过一劫的同时,又陷入无边的恐慌之中,不知该何去何从,哪里才是出路!

    聂云飞三岁时被人拉在街边卖,苏夫人正巧路过,见他长得白净憨萌可爱,就签了卖身契,把聂云飞带入府中,唤作“飞儿”。所以,他自己的老家在哪?爹娘是谁?聂云飞记忆中一无所知了,没有家、没有父母、没有姐妹,因此苏府就是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