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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一剑霜寒十四州

    商寰便是商寰,即便他对我颇为赏识,也如此轻易地相信了我的话,坚信我是北斗星君下凡,具备刀枪不入的仙家本领。

    或许,他并非真心相信,只是相信这个方法,能够解除两国之忧。

    当我被捆绑着押至两军阵前,甄长贵跪地痛哭,口中念念有词,片刻后起身,继而转身给了狗君一掌,指着狗君不知所言。其神色,仿若对狗君痛恨至极。

    我深知,他那六根不净的真身,已然动情,而留给我的时间,真的是所剩无几了。

    我不禁心生好奇,终有那么一天,他的神魂归位,成为了真武大帝,又将如何面对我和狗君呢?

    想来真是有些滑稽可笑。

    到那时,倘若我真的如狗君所言成仙,必定要拿此秘辛作为要挟,让他多多赐予我一些神器法器。

    商寰眯着眼瞪着城楼下那疯了一般的壮汉,饶有兴趣地说道:“如今我倒是信了殿下是北斗星君下凡,竟有天下子民攸归之能。”

    我淡淡道:“孤与帝师昔日之宠面容相似,商寰,你暗卫遍布天下,该不会不知此事吧?”

    商寰道:“是也,同时也知,当年贵国甄大人亲手将挚爱奉送。如今这般情深意切,令人不齿。”

    他说挚爱,不曾像那些人一般说时砚是低贱的男宠,男倡,甚至娈童,眼中的不屑,也是因不屑于甄长贵将时砚送人。

    我看他愈发顺眼了。

    若不是我莫名其妙历劫,若不是我遇到了那淡蓝色光影,若不是我现在身为男子,只怕商寰是最好的夫君了。

    不过,如今我们同舟虽不一定共济,却目标一致,若是四海升平,我们泛舟湖上,亦是不可多得的良朋益友。

    我别过脸,放下心中所想,问道:“你准备好了吗?”

    一道不同于商寰的温柔声音响起:“月月,你准备好了?”

    我猛然回身,可是身边无商寰,无北昌将士,亦无甄长贵与肥脸狗君争吵。

    我叹了口气,狗君设结界邀相一见,是我所盼望的。

    我还真怕他不来,这样如何与他商量我的计划打算,就算我刀枪不入,又如何金蝉脱壳呢?

    结界之内一片安静,只有我和狗君。

    他一身黑袍,立在我身后,面容沉着冷静,神态从容,却自有一股威严,给人一种不可违抗之感。晨曦如金,在他的脸上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那神色,仿佛我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早就见过。

    他看着我,目光锐利而又深邃,仿佛有很多话都藏在他的眼底,我想看,却什么都看不见。

    “月月,百步之内,我能听你心声,你大可不必如此担忧。”

    “神君大人,我不会死,对吧?”

    狗君没有答我,只是轻声道:“月月,此次历劫,你可有顿悟?”

    又是这句!又是这句!

    我心中一酸,双眼同时蒙上了一层雾气。

    那时我携大铁锅历劫而归,狗君就是这一句,无喜无悲,他问我,月月,你顿悟了吗?

    狗君没有解开我的束缚,我逼回眼底蓄着的泪,朝着城楼下努了努嘴:“神君大人,你看红尘滚滚,蝼蚁般的百姓佝着背脊,他们相信当权者能为他们遮风挡雨,能给他们一个安定的家,可是他们到死都不相信,正是当权者害得他们流离失所。”

    “神君大人,你们仙人神通广大,怎么就无计可施呢?”

    狗君闭了闭眼,笑道:“谁说无计可施,我们小月月不是想出了办法吗?”

    “小月月,你成长了。虽然仍无了悟,却也不是什么感情都没有,本尊为你高兴。”

    这还是第一次,狗君给予我肯定,酸涩之余,我有些偷偷地欢欣。

    狗君望了望天,道:“月月,愿你扶摇直上九万里,终会明白我一番苦心。”

    我笑着看他,直到他的影子越来越淡。

    对上商寰那探究的黑眸,我知道,结界破了,我又回来了。

    商寰蹙眉道:“梁余,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你是不是还在骗我。”

    呵呵,这小奶狗,耐心实在是太差了。

    耐心这么差,我真担心哥蔺大军冲入北昌腹地时,他会不顾君子之盟地冲出来拼命。

    我深吸了一口气,淡笑道:“商寰,动手吧!”

    商寰与狗君还有李将军说了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这个昔日太子被拽倒地,长剑没入我的身体,我却没有半分疼痛。

    啊,郭靖,真不愧是我的好搭档。

    只是我还是死了,死在了三军的口中。

    哥蔺三军白番缟素,祭奠我的亡魂。哥蔺军士气大振,五日后大破城门,商寰败逃。

    我再醒来时,已换了身份。

    精魂被狗君抽出,注入了他新雕的木人中,取名重渡。

    有狗君作保,我代“太子”挂帅出征,过关斩将,短短的半年时间,已经攻下了十四座城池。

    听说父王知晓“我”死在敌国城门之上,乐疯了,当夜大宴群臣,喝得酩酊大醉。如果不是乐疯了,只怕他该命三军运回我的尸体,这样所有的秘密就不攻而破了。

    可是他等这一天太久了,从而听闻我亡,一贯谨小慎微的他乐得都不知道验证一下真伪。

    “大帅,您的密信。”

    李将军递过来一封信笺,我展开去瞧,上面潦草写着几行字,证明写这封信的时候,写得很匆忙,时间紧迫。

    信上写着:秘军已备,阿余不可攻城隅,速攻水路。盼阿余勿杀无辜,速报战捷,以慰我倚阙盼音之忧。

    我切了一声,文绉绉的,实没有半点男儿本色。

    半年来,我寸土寸逼,看似商寰拼命反抗,实则早就抽调了大半数的精锐调回北昌都城待命。我二人虽隔山隔水,却里应外合。

    我明面上攻得狠,事实上商寰军都是故意诈降。而我以精兵不追穷寇,良国不辱败军为由,严禁我军割下敌军首级交差,一次次地放走了商寰的精锐。

    这些诈降的精锐在我带兵走后,裂甲而起,改头换面,或扮作游商,或扮作土匪,潜回北昌京师。

    如今,北昌京都内,三十万大军秘密准备,直等我最后一击,闯入皇城,与商寰里应外合,谋他北昌天下。

    李将军不止一次地问我:“殿……大帅,您怎么会有十成把握,这商寰小儿不是骗您呢?若是他骗您,我哥蔺军队深入,岂不是四面楚歌,再无胜算?”

    我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本正经地说道:“李将军,不要想那么多了,这是最后一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踩着青石板慢慢地走,我淡淡地笑了。

    李将军不知,我假死城楼,不只是振奋我军士气那么简单。

    事实上,假死城楼,就是等着狗君替我善后。

    那日,他塞给我一个手帕,道:“人心,只怕是神仙都难洞穿。商寰可信,却不可全信,此药,就当是送给他的见面礼。”

    手帕上,有狗君仙术所控的蛊虫,倘若商寰违背誓言,便会当场七窍流血而亡。可若是他当真为国为民,信守陈诺,那便是保他福寿绵长的良药。

    生死一线,他扶着浑身是血的我倒下,手忙脚乱地解了绑在我身上的麻绳,颇有些气急败坏。

    “阿余,你不是说你刀枪不入吗?你又在骗我?!”

    我低低地喘息,这厮掐我掐得也太疼了,我忍了忍,道:“别担心,不过小小障眼法罢了。”

    “你!”

    “商寰,我腰间有手帕,你取出来,救命用。”

    商寰不疑有他,探向我的腰间荷包。

    我脸色绯红,轻嗯了一声,随即便快速住口。商寰停了手,面色惊疑,片刻后,霞色爬上耳捎。

    我微不可闻地叹息,真痛恨我骨子里竟还是个女娇娥,一不小心就掰弯了这小奶狗。

    “愣什么,等着我哥蔺军攻入城门发现我们的诡计吗?动手啊!”

    商寰支支吾吾连说了好几个哦,轻手拿下手帕递到我手里。

    我望着他掌心泛光,又温和笑了。

    商寰,愿你初心不改,自有时日我与你泛舟湖上,看四海承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