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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小奶狗,薨了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上邑城我又住了两年,两年间冯灼的身子猛地抽长,倒是比我都高了。

    这两年,我和冯灼的生意做得越发好了,再不为生计发愁,抚平了我早年间的许多的心伤,我梦魇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自我从宫中回来,冯灼倒是一句话也没问过我。

    当然,若不是身边丫头说他连马都顾不上拴好就折返家中,我就真信了这小子如此无情无义。

    他不提,大约是知道我也不好回答,我们都默契地装作相安无事。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好似清淡,又好似不同寻常。

    ……

    这日,丧钟响起,街头的小张三奔走相告,他说皇帝薨了,百姓自发跪街恭送国主殡天。

    我手中的牙箸掉落,目瞪口呆地看着张家小哥儿。

    冯灼立刻挡在我前面,客气道:“张小哥儿,烦您跑这一趟,我和家姐这就去。”

    赶巧李妈妈端来一碟芙蓉糕,冯灼二话不说,将芙蓉糕给了小张三儿。

    他本来还略带怀疑地偷偷觑我,因见了这平日里不见的精致点心,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碍于国之大丧,不好表达得太多,只能接过低声道谢。

    他佯装急着要去下一家奔告,实则仔细着手里的瓷盘,连一点糕饼屑都不曾洒落。

    如今,我在那小张三面前表现得这样失魂落魄,就算他纳闷,也不会生事了。

    都说宁杀君子不惹小人,像小张三儿这样的人,是能不招惹就不招惹的。

    他家就住在城西铁匠铺旁边的茅屋里,上无父母下无少慈,身子骨又弱。这么多年了,连媒婆也不愿踏他家的门槛子,身边自然没什么女人操持家事。

    若说他是个泼皮无赖倒也谈不上,大奸大恶更是无从说起。只是这人好事儿,东家丢了鸡李家少了羊,王家下了猪仔张家有了娃,赵家寡妇红杏要出墙,这些看似平常的事儿小张三儿件件门儿清,你不客气客气,第二天你就是头版头条,就是没啥事儿他也能添油加醋地给你编排几句。

    我这老姑娘,昨日的黄花菜,身份不明,来历不明,还带着一个幼弟,若是让他编排几句传出去,估计日后走街串巷的狗都嫌我。

    不过,此人倒是不难缠,所求也不多,好打发得很。

    送走小张三儿,我和冯灼都沉默了。

    许久,冯灼道:“阿姐,国主多年来浸淫神仙老道,又好男色,圣体亏空厉害,不是你的错。”

    呵……

    我的好弟弟啊,倘若你知我真实身份,绝不会说出这番话来。

    商寰,看似浪荡,实则用情至深。

    我当他是朋友,他却有了这般心思。

    我也不知此时该有怎样的反应,低沉道:“走吧,阿灼,此时若再不去跪街,恐惹街坊怀疑。”

    路上,冯灼始终跟在我身后,一句话也没有说。

    街上行人不少,皆是面露哀色,身着素服,街头的茶肆酒坊也都挂上了白灯笼,连吆喝声都低了许多。我们二人,一路无话,跪在街角,看着一队队宫人抬着龙舆从街心而过。

    我低着头,望着脚下一块块青石板,耳边是百姓们低低的哭泣声,脑海里却是商寰的一张脸。

    他总爱穿一身红衣,明艳如春日的桃花,绚烂如夏夜的烟火。

    初见时,我还是敌国太子,身着女装,他一眼瞧了出来,他说:“阿余”。

    他带我看一个国家最不堪最残酷的一面,他说,百姓不该替当权者应劫。

    他总是那样絮絮叨叨,半点耐心全无,却在箭矢插入我胸口时乱了方寸。

    举国传言,他商寰喜好男色,只有我,明白其中的缘由。

    原是我,让他走上了不归之路。原是我,救了他也毁了他。

    是曾经身为男人的我,让他有了这样的心思。

    他的面容在我脑海中愈发清晰,那双曾经盈满笑意的眼眸,此刻却似乎带着一丝苦涩和无奈。我深吸了口气,试图平复心中的波澜,然而那熟悉的身影却如同鬼魅般挥之不去。

    冯灼察觉到我情绪的变化,他轻轻握住了我的手,低声说道:“阿姐,你还好吗?”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摇了摇头道:“无事,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冯灼没有追问,只是静静地陪在我身边,任由我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

    我们跪在街角,看着一队队宫人抬着龙舆缓缓而过。那龙舆之上,躺着的是我曾经的朋友,如今却已阴阳两隔。我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让我喘不过气来。

    龙舆过后,人群渐渐散去,只剩下我们二人还跪在原地。冯灼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道:“阿姐,起来吧,人都走光了。”

    我站起身,感觉双腿有些麻木。冯灼扶着我,我们慢慢地走回家中。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仿佛都在默默消化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回到家中,我独自坐在房中,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冯灼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最终转身离去。

    我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商寰的愧疚和怀念,也有对未来的迷茫和不安。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更不知道该如何向冯灼解释我的身份和过去。

    还有一事,商寰喜好男色,不曾留下一儿半女,如今这北昌何人能继我不知道。

    当初北昌与哥蔺的太平,是我和商寰定下的,是我们情谊所在。如今商寰逝去,我这哥蔺国主又“失踪”,只怕这和平将要被打破了。

    这才是我真正所不愿意见到的。

    国丧之后,城中禁娱,原定的庙会也一并取消了。

    冯灼这几日倒是得了空,成日里带着我四处闲逛,说是要让我散散心。

    街头的杂耍班子都撤了,只有几个小贩还在叫卖着一些纸扎的玩意儿。

    我拿起一只纸扎的兔子,轻轻摩挲着那柔软的纸张,心中却涌起一股莫名的悲凉。

    冯灼见我出神,便问道:“阿姐,你喜欢这个吗?我给你买下来。”

    我摇了摇头,将纸兔放回原处,淡淡道:“不过是些无用的玩意儿,买了也是白买。”

    冯灼似乎察觉到了我情绪的低落,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阿姐,你是不是还在想国主的事情?”

    我微微一怔,没想到他会如此敏锐地察觉到我的心思。我点了点头,承认道:“是啊,毕竟曾经相识一场,如今他这般去了,心中难免有些感慨。”

    这是我第一次坦然地承认,我与商寰相识一场,然而冯灼却并不意外。

    恰在此时,有几个妇人模样的人匆匆而过,面上尽是焦色。

    怎么回事?

    卖纸扎的老汉叹了口气道:“唉……这又没有太平日子啦!”

    我回过神,追问道:“这位老先生,为何会这样说?”

    老先生收拾着摊位,颇有几分不满。

    “为什么?新皇帝撕了和平条约,我们就要打仗了!”

    我心头一紧,颤声道:“和……和谁?”

    老汉答:“还能谁!东边的哥蔺!”

    啪!

    心里绷紧的那根弦,彻底断了。

    “刚才那些女人,都是赶着去药铺给他们丈夫儿子拿药的。朝廷要征兵了,我想,就要打仗啦!”

    我脑中轰然作响,几乎站立不稳。

    冯灼连忙扶住我,急道:“阿姐,你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努力平复着心绪,低声道:“没事,只是有些头晕。”

    冯灼不疑有他,将我扶到一旁坐下,老汉颇有眼色地递来一杯茶。

    我捧着热茶,却感觉双手冰凉。

    哥蔺与北昌开战,这是我最不愿意见到的事情。

    我原本是哥蔺的国主,逃离故国,隐姓埋名在北昌生活了这么多年。

    商寰在位时,两国和平共处,相安无事。可如今新皇登基,却要撕毁和平条约,重燃战火。

    我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商寰的怀念和愧疚,也有对哥蔺的担忧和牵挂。

    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更不知道该如何去阻止这场战争。

    冯灼见我一直沉默不语,便问道:“阿姐,你是不是在担心什么?”

    我抬起头,看着他担忧的眼神,心中一暖。

    我轻轻摇了摇头,道:“没事,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冯灼没有追问,只是静静地陪在我身边。

    我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纷乱压下,决定先回去好好想想对策。

    我要想办法,决不能就这样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