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肩作战？共历生死？情根深种？
还不如说是我们狼狈为奸一起经历了他情根深种的心上人之死。
我握着手，颤抖不止，甚至浑身颤抖。
我不解，我见过他最卑劣、最可耻的一面，他竟还要娶我为妻，为什么？
难道他有毛病吗？你就不怕日后我们二人意见不一致，我就会拿着他那些不堪的记忆对他反复攻讦？
赵侯爷转身盯着我，问道：“忘忧，你怎么想？”
我怎么想，我怎么想重要吗？
可是，我到底还是想自己做主，不想让他人决定我的命运。
我转身深深一拜，道：“父亲，无论女儿做什么，请您原谅女儿。”
“忘忧，你为赵府做得够多了，今后事，只要不算太出格，爹都依了你吧！”
……
李潇这厮果然是丧心病狂，他竟以一生功勋，求娶赵府小女赵氏忘忧为妻。
老皇帝再三确认后，陷入了沉默。
早知道咱们这位老皇帝想要许一个郡主给他，他这么一闹，老皇帝可不敢再多说了。
不出两日，周府周俊宸登上宝殿，以周府功勋，求娶赵府小女赵氏忘忧为妻。
李潇急了，“不小心”道出赵氏忘忧以男儿身份深入北狄，配合他暗杀北狄国主、将军、公主等事实。
老皇帝再一次瞠目结舌。
当然了，周俊宸也不甘示弱，说我与他两情相悦多年，阴差阳错下错过，如今二人各自单身，理应共结连理。
老皇帝头都快挠秃了。
世人哪里会关心我这闺阁女子是否真的巾帼不让须眉，他们只会对我与这二人纠缠不清更感兴趣。
老皇帝头都疼了，挥手罚二人各自回府反省，暂不提婚事。
这么一闹，我荣登大梁黑红榜。
四个月前，我还是他人指指点点的扫把星赵忘忧，四个月后，我升级了，成了“丑人”多作怪的狐媚子赵忘忧。
在坊间茶余饭后的吐槽里，我没甚姿色，又为养女，羡慕娣姐故而对姐夫百般勾引，同时因未婚夫身死在京城混不下去了，这才不要脸面地北上，其间又朝三暮四地勾搭上了大将军李潇。
父亲和母亲叹气连连，就是我那个“看破红尘”的娣姐赵星儿都满是愁容。
我耸了耸肩，撒娇地晃了晃赵侯爷。
“父亲，您说话不算数。”
“嗯？”
我低笑了笑，道：“父亲明明答应女儿，说忘忧做什么父亲都不恼的。”
赵侯爷道：“不恼你，恼的是……唉！”
他垂下头，轻捶了下桌子。
我柔声宽慰道：“这不是挺好吗？周家想让我嫁过去照顾俊宸哥哥，俊宸哥哥对我也不错，姐姐不想继续做周家妇，我不想嫁给李潇，皆大欢喜嘛！”
周氏抹了一把泪，颤声道：“苦了我儿，又要去……”
才说了一句，周氏就说不下去了。
我低首笑了笑，深恨李潇卑鄙，又觉对不起周俊宸。
关于流言，前者是李潇这混蛋逼我就范，后者是我用自己的眼泪央求周俊宸得来的。
李潇第二次进宫求娶的消息传来，我便知事情要坏。
这厮从来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本就是粗汉子，自认光明磊落言出必行，只要能把我娶回府便万事大吉。所以未娶前逼我就范，事后只要我成了他的人，那我也会原谅他。
不愿就是不愿，苍蝇和蚕蛹我都不爱吃，那我不如选蚕蛹，至少不至于反胃不是？
当天，我求到了周俊宸那里，大呼让他救我，日后上孝公婆，下养孩童誓无二心。就算是他有了心上人养在府里，我也绝不妒忌，勤勤恳恳，报答他救命之恩。
“若我不能爱上你，我也绝不会爱上旁的人。”
这是我对他的承诺，也是对我自己的。
在这个时空，恋爱脑的人下场我全看到了，如赵星儿，如今与废人无异；如棠樾，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如安平，到死都做不了明白鬼。
我无赵星儿容貌，我无棠樾才华，更无安平公主的权势，一招棋走错，只怕下场更惨。
既然爱情不可靠，我只能相信亲情，如赵侯爷和周氏，会一心一意为我谋划，如周家哥哥，只要无关爱情，他就能为我挡风遮雨。
周俊宸果然心疼地扶起我，柔声道：“忘忧妹妹，跟着我，你又要去边境苦寒之地，你不怕受伤吗？”
“两国止战，短期内无仗可打，周家已损了表舅舅，圣上自然不会如此无情。既有前人栽树，又有皇家庇荫，表哥，能伤我的，只有你了。”
周俊宸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动容，他轻轻握住我的手，仿佛要将所有的温暖与力量传递给我：“忘忧，你知我向来不善言辞，但请相信，我定会护你周全，不让你受一丝委屈。”
回过神，我安抚地拍拍周氏的手背，说道：“母亲，外面流言对女儿不利呀！您能不能好好和舅舅舅母说说，婚礼办得风光些，也别让人低看了咱们赵家？”
周氏闻言，眼眶微红，心疼地握紧了我的手，声音中带着几分坚定与无奈：“忘忧，你放心，你舅舅舅母都是通情达理之人，他们定能明白你的委屈与不易。婚礼之事，娘会亲自去与你舅舅舅母商议，定要让你的出嫁成为京中一桩美谈，让那些流言蜚语不攻自破。”
我低首苦笑，无奈无语。
流言蜚语这样就能不攻自破，我又何必求上周俊宸，拖他下水？
……
因着周俊宸北上之日近，我们的婚礼也被迫赶在十日后。
我连盖头都来不及绣，扇面都来不及画，就匆匆上了轿。
行礼时，李潇借着酒劲儿闯了进来，他双眼赤红，步履踉跄，显然是被即将到来的失去所折磨得心神不宁。他猛地推开拦路的侍从，直愣愣地站在了厅堂中央。
我的盖头四角坠着的流苏晃动，只能看见他的小腿和青靴，其余的被遮了个严实，想来他的面色不怎么样，应该是气急败坏的吧？
李潇的突然闯入，如同暴风雨前的惊雷，让整个婚礼现场瞬间陷入了死寂。宾客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连空气都似乎凝固了一般。
我听到赵侯爷的暴喝声：“李潇，你这是何意？今日乃是我赵家嫁女之日，你如此无礼，莫非是想破坏两家之好？”
李潇充耳不闻，我只见盖头下那青靴越靠越近，就在那双手伸向我时，周俊宸一把钳住他的手臂。
我揪起的心放了回去，李潇惨淡地笑了一声，问道：“赵家妹子，我最后问你一次，嫁给周俊宸，可是你心甘情愿，真心实意的？”
我隔着红绸，看不清他的神情，却能感受到他话语中的不甘与绝望。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坚定而清晰：“李潇将军，我心意已决，与周俊宸结为连理，乃是我深思熟虑后的选择，我心甘情愿，绝无半点勉强。”
言罢，四周的空气似乎流动了起来，宾客们的议论声再次响起，虽细若蚊蚋，却也足以打破先前的沉寂。
“好好好……”李潇大笑两声，道：“你既不肯相信我半分，我又何必还留着这个？！”
他奋力地甩开周俊宸的钳制，伸手从袖袋里甩出一物，蛮横地揪出我的手臂，将那物摔在我的掌心。
“李潇！！！”
我还是第一次听见温文如玉的周俊宸这样愤怒。
“新！婚！贺！礼！”
李潇咬牙切齿地说出几个字，手缓缓松开，青靴缓缓后退，每一步都似重若千斤，最终，他转身离去，只留下一道落寞的背影，在众人的注视中渐行渐远。
礼官是个人精，随着“吉时到，行礼！”的道福声起，宾客觥筹交错，道喝声起，仿佛方才一幕根本不曾发生。
只有我，在被众人送回新房时摊开手，那枚金光闪闪的令牌赫然在我的掌心。
那是在北狄时，我从北狄侍卫手中骗来的令牌，本来是要留着自己逃走用，最终却给了李潇。
也许，李潇对我，也并非全是嫌弃和利用，也有几分感激和认同，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