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空替她捻好被角，却不急于离开，而是撩起衣摆背对着她在脚榻上坐了下来。
芙蕖看着那坐在床边的身影，想着自己活了近三百年，还是头一遭被人如此照顾陪伴，心里是从未有过的踏实和满足。
困意如潮水般卷袭，她摇了摇头试图甩开倦意，奈何眼皮越来越重，她最终抵挡不住沉沉睡去。
顾长空手里拿着的正是那日从毒君身上搜到的玉牌，他指腹缓缓摩挲着上面凸起的暗纹，这是金玉楼的通行腰牌。
金玉楼在无界城内，那里是人妖魔三界的互通地带，同时也是各路修行者交易买卖之地。
夜兰果极大可能被毒君交易给了无界城的人，不管怎么样，他都必须去那里探上一番。
顾长空听着身后传来绵长的呼吸，他转头看了眼陷入沉睡的女子。
那粥内的安眠散应该足够她睡上几日了，未免凡人的药对妖物起不到足够的作用，顾长空伸出手指点上她的额头又施了一道安眠咒法。
咒法施完，却并未急着收回手。修长的指尖停留在女子光洁的额头上，顾长空就这么静静地盯着看了许久，眼中神色未明。
手指忽然被握住。
顾长空身子一僵，却见芙蕖并未睁开眼，嘴巴含糊不清嘀咕着：道长，别小气嘛……就吃一口，就一口……
那红唇微启，竟是抱着手指就要朝嘴里送去。
顾长空似被烫到般抽回手，拂袖熄灭了桌案上的烛火，离开时身影竟是隐隐带着几分慌乱，转眼间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无界城是通往三界的一个渡口。
这里汇聚了三界的修行者，也进行着各种交易，能见光的或是不能见光的。在这里能淘到黑市上流传的珍贵药材和法器，所以不少人妖魔都喜欢来这里碰碰运气。
顾长空抵达城内已是日后，无界城内没有日光只有黑夜，弥漫着薄雾的街道仿佛一眼看不到尽头。
路两旁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摊位，却不似凡间那般叫卖吆喝，那些销着黑物的摊主每个都把自己裹在宽大的黑袍里，遮得严严实实，唯恐被人识出自己的身份。
顾长空路过一个胭脂水粉的摊位前，余光瞥见有些熟悉的瓷罐，顿住了步伐。
“这位公子，可是要帮夫人挑个香膏？”小贩是个十分有眼力见的，瞧见他目光停驻，主动将那小瓷罐打开递了过去。
“这可是用灵兽皮脂熬出来的香膏，抹在皮肤上可令容颜焕发，跟豆腐一样又白又嫩，姑娘家的都喜欢用。”
顾长空伸手接过，里面的膏是淡淡的奶紫色，同那日在芙蕖身上捡到的完全不同 。
所以那小花妖也是喜欢，才会轻易上了那李元良的当吗？
“顾道友，真是你啊！”
身后不远处忽得传来熟悉的呼唤打断了他的思绪，顾长空循声看去，见路对面林裕三人正冲他扬手打着招呼。
顾长空面皮本就生得出众，一身素衣再加上那清隽的气质放在人群之中都尚且出众，何况是在这人妖魔混行的街道上，整个人犹如出尘脱俗谪仙一般，想让人一眼不注意到都很难。
林裕他们解决了朱梧城的案子，安置了少城主后便回了师门复命，因为一直没有见到顾长空和芙蕖二人，心里本还担忧着，这会再次碰见，心里很是高兴。
三人走近，苏沁雪见到他手中拿着的东西神色微微一怔，随即浅笑道，“顾公子何时也对这些女儿家的东西感兴趣了？”
她不说还没人注意，一说起林裕和慕妍儿才注意见他手上拿着竟然是一盒女儿家喜爱用的香膏，顿时心中生疑。
顾长空将香膏放下淡淡道，“随便看看罢了。”
林裕左右瞧了瞧，笑着打趣儿，“怎么就你一个人？芙蕖姑娘没同你在一块？”
顾长空如何听不出他的调侃，不答反问道，“你们怎会来此？”
“半个月前贺兰山庄满门被屠，山庄秘宝碧海清灵珠不翼而飞。我们奉师门之名下山调查灵珠下落，这不得了线索说灵珠会出现在金玉楼的拍卖会上，所以下来了这里。”
顾长空点了点头，听到他们也是要去金玉楼的拍卖会，索性就一道同行。
四人男女成双。
容貌皆是生得俊逸貌美，就像是从画卷中走出来的人儿一般，惹得道路两旁频频投来驻目的视线。
尤其是那些身姿妖娆的女妖，那眼珠子恨不得缝在顾长空的身上，若非他身上清冷疏离的气质，还有旁边三个来自太清玄宗的弟子，一看就知不好惹，只怕这会早已经围了上来将人吃得连渣都不剩。
慕妍儿暗自腹诽，虽说林师兄也是一表人才又是师门中出类拔萃的天才弟子，可每次同这顾永尧站一块就被比了下去。
这顾永尧虽自称散修，可行事低调内敛，举止言行却是难掩长居高位者的威严和决断，寻常人家是断然养不出这般气势。
苏沁雪和林师兄在门派里是众人羡慕的一对金童玉女，天之骄子，风头无二。
慕妍儿自知，论样貌家世修为皆不如苏沁雪，可内心里还是希望能够压她一头。决计不可能放弃任何一个相处的机会，一路上缠在顾长空身旁说个不停，即便是对方冷漠回应，也全然不在意。
林裕瞧见有些不解，“妍儿师妹啥时候跟顾道友这般相熟了？”
苏沁雪闻言笑了笑，却是不言。
慕妍儿表现地那般明显，她都能一眼看出她的算计，更何况是顾道友那玲珑心的人会如何瞧不出她的企图？偏还爱装出一副天真不谙世事的模样。
也罢，红花总是需要绿叶相衬，方能显出花的娇艳和绚丽。
她敛了心绪，见顾长空目光朝他们这边瞟来，装作不经意抬手拨弄了下自己的耳珠，唇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整个人犹如暖阳下化开的冰雪，高贵圣洁，又带着几分沁人的暖意。
感觉到周围停驻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苏沁雪又有了一贯的自信。
顾长空目光只是停留一瞬，很快又移开了视线，倒是一旁的林裕看呆了。慕妍儿咬着唇，心中羡慕嫉恨，偷偷瞄了眼顾长空后，这才稍稍宽了心绪。
四人到了金玉楼正要进门却被守卫拦下，“请出示您玉牌。”
林裕有些疑惑，“什么玉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