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裕上前蹲着身子将泥土扒开，发现那小锁上还连着被拽断的丝线，锁上的图文瞧着只觉有些眼熟。
似是为了证实心中猜想。
林裕寻了处水洼坑，将银锁背面沾着的泥清洗干净，直至看到了那背面上刻着的字。
林裕转头看向芙蕖问道，“当日除了你们俩，可还有第三人在场？”
芙蕖摇了摇头说没有。
那日就只有苏沁雪一个人追了过来，芙蕖心中也有些纳闷，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得罪了她，一个劲儿盯着自己穷追不舍。
听了芙蕖的回答，林裕握紧手中银锁心中渐沉。既是没有第三人在场，为何慕妍儿随身佩戴的银锁会遗落在此处？
若她当日来了这里，雪儿的死她应是知道些什么内情。正想着，芙蕖在身后疑惑出声，“林师兄，你觉不觉得有些奇怪？”
“不是说其他门派的人都在搜寻我们的行踪？为何我们这一路上过来，好像都没有遇到几个修真门派的人。”
林裕刚将银锁收起，听到这话动作一顿。
各门各派有他们寻踪的法子和宝物，真要抓人，即便他们再小心隐藏，也不可能完全地避开所有人的耳目。
可是他们一路折返此处，进行得太过顺利了些，这般风平浪静，反倒让人觉得不安。
除非……
林裕似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心中暗道不妙。
“芙蕖！赶紧走！”
他连忙起身，一把拉起芙蕖就要离开。
两人刚转过身，就对面不远处，一道修长身影立于丛间，也不知究竟何时出现在了那里。
呼啸的风，掀起素色的衣摆拂过草叶。
那人缓步走来，眉目清隽，面上神色依旧淡淡，只是感觉又好像与寻常不同。周身清冷疏离的气息比这山间的风还要凛冽，令人琢磨不透他此刻的想法。
芙蕖只觉呼吸一窒。
或许是两人之间发生的种种，还有芫娘的死，在她心里压了一块重重的巨石，此刻再见到他，芙蕖只觉心中压抑得紧。
似是察觉出她的紧张。
林裕下意识将她护在身后，察觉到他的动作，顾长空眯起眼。
“跟我回去。”
他缓缓伸出手，目光却是越过林裕，看向了她身后的芙蕖。
他声音平静。
不是在询问她的意见，而是在通知她。
芙蕖心头一颤，猛然间抬眼仔细瞧着他。
顾长空脸上全然没有被算计后的愤怒，也没有再遇见她，失而复得的半分喜悦。情绪没有一丝起伏，就好似要带回的是一件本该属于他的物件般，没有任何区别。
她扯了扯林裕袖子，阻止了他开口。
从人身后走出来到顾长空的跟前，开口道，“在我跟你回去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顾长空垂眼看来，静待她的下文。
“顾长空，你可愿娶我为妻？”芙蕖紧紧盯着他，一字一句，唯恐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表情。
此言一出，其他两人皆是一惊。
短暂的讶异后，顾长空很快平静下来。
想起心魔引诱他时，也曾问过同样的话。他见芙蕖眼中七分纯粹三分倔强，唯独没有一丝女儿家该有的羞涩和忐忑。
想来她并非清楚夫妻这个词究竟意味着什么。不过是按话本的桥段，照葫芦画瓢问他罢了。
就像是在问你今天要不要吃饭一样。
想到这里，顾长空面色渐冷。
“芙蕖！你……”
林裕的声音因过分惊诧而变了调，他话音里带着不赞同，刚开口就被芙蕖抬手制止。
察觉到顾长空神色变化，他目光担忧地看着两人，唯恐她这般荒唐的言行会惹怒仙尊。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见顾长空不出声，芙蕖再次追问道，声音比起之前多了几分不耐。
顾长空只觉荒唐。
负在身后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终是忍无可忍，拂袖转过身。
“本座入道修行，为得就是斩妖魔，捍正道！断不会沾染这些儿女私情，更不可能娶你为妻！”
他话音落得很重。
字字铿锵，似乎是为了断绝她的念想，亦是在警醒自己。
芙蕖闻言一震，只觉心中恍然。
脑海中不断浮现芫娘临逝前伤心欲绝的话语。虽然她早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可真当亲耳听到他说出这些话时，却还是难掩愤恨。
芙蕖眼眶有些酸涩。
仿佛曾经那个舍身跳下血雾魔榆来救自己的人，是她的错觉。
眼前这个才是最真实的他。
芙蕖本以为他们一同经历了这么多，大家都是有感情的。
事实证明，她错了。
她早该知道。
在绝尘峰上待了这么多年，这个人的心和血早已变得和峰上积雪一般冰冷，万年不化。
“既是如此，我为什么要和你回去？”
“你的东西还你！”
芙蕖轻声冷笑，将手腕上的佛珠串摘下塞进他手里，随即一步一退同他拉开距离。
顾长空闻言转过身，面色随之冷沉了下来，“你答应过我不会离开的。”
他眯起眼，漆黑眼中似闪过一道瑰丽。
山间的风忽然变得凛冽，刮在人脸上生疼，似是要将人皮肉脘下一般。
他刚迈开步子。
林裕神色紧张拦在人跟前，“仙尊见谅，此时回去，只怕还未查明苏沁雪被害的真相，芙蕖便会成了那些人泄愤的亡魂！”
“轮得到你来教本座做事？”
顾长空冷眼睨着他，语气毫不客气。
林裕被他这话激得瞬时也上了脾性，“仙尊既然无意娶芙蕖师妹为妻，又何必非得要带人走？”
“芙蕖心性单纯不谙世事，仙尊难道也不懂吗？”
林裕情绪上来，也不管对方是不是自己从小敬仰之人，将心中不满一股脑脱口而出。
这话可是刺耳的紧，句句戳到对方逆鳞上。
林裕自小最重礼数。
尤其是对师门中的长辈，敬重爱戴。
以至于即便是上次因为他的身世，方律心等人想要对他痛下杀手，他也不曾有过半句怨言。
如今这般顶撞，落在他人眼中，可不就是心中对芙蕖有意？
不然也不会一次次舍身维护，甚至不惜冒险，三番四次带着妖魔闯山门要带人离开！
想到这里，顾长空唇瓣紧抿成一条线，佛珠被他捏得“咔咔”作响，用力到指节泛白。
如刀般凛冽的目光划过林裕脸上的魔族标记。
“你既自甘堕落，与魔族为伍！今日本座就替掌门顺手清理了门户！”
顾长空唇角勾起一丝冷清的笑意。
话音毕，他忽然抬手，凌厉的掌风直逼林裕面前袭来。
“小心！”
林裕神色一惊，想提醒芙蕖躲开。
然而对方速度太快，两人根本就来不做出什么反应，林裕只能硬着头皮举起长空破月剑横在身前，硬生生接下了他的这一掌！
霸道的灵力撞上剑鞘！
霎时几人头顶风云色变，周围的风极速涌动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灰色旋涡。
破月剑鞘支撑出来的结界和顾长空的灵力相互碰撞发出道道紫色电光！
饶是像破月这般仙剑也感受到了威胁，也忍不住发出哀戚低鸣。
林裕被逼得身子直直往后滑出数十米。
靴子陷入草地中被硬生生滑出两道深深的沟壑。
“林师兄你怎么样？”
见他口吐鲜血，芙蕖面色一惊，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身子。
“我没事！”
林裕伸手擦掉嘴里血迹，不敢再跟顾长空正面硬刚，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魔种捏碎！
浓郁的魔气铺天盖地弥散开来，在空中划成密密麻麻的一群蝙蝠朝着顾长空快速飞去！
趁着顾长空被牵制的功夫，连忙带着芙蕖快速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