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芙蕖受伤。
顾长空面色沉沉,朝着方律心怒声斥道,“你既是对付我,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就好!她是无辜的,放她出去!”
见方律心置若罔闻,顾长空强忍心中怒气,漆黑眼眸里似有血光闪过。
他努力护着怀中女子躲避着攻击。
好几次见实在无法躲开,顾长空只能咬着牙将人抱在怀里,任由血便砸落在他后背。
身为修炼者,他身体强度虽远超常人,但依旧被抽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仙尊!”
穆兰面色骤变,抽出佩剑欲动身上前去帮忙。
刚还在主位上的方律心下一秒闪身出现在她面前,掌风重击在她肩头,将穆兰打倒在地。
旁边的弟子上前将剑架在穆兰的脖子上,“长老得罪了!”两人说着不顾穆兰的挣扎用捆仙锁将她绑了起来。
“方律心,你是不是疯了!”
雷云鹤忍无可忍怒吼爆着粗口,“你他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催动弑神大阵需要耗费巨大的灵力,施法者身体会如那风烛残年老者般枯竭,直至耗尽体内最后一丝灵力而死!
此阵虽杀魔斩神的威力,却只能用一次。
不到万不得已,定不能随意驱动此阵。
这也是为何历代掌门手握令牌,却不敢随意召唤弑神阵法的缘由!
上任掌门跟魔君交战,到死的那一刻都没有想过动用这枚令牌,如今他方律心说用就用了,竟然还是用来对付他们宗门的自己人!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弄不清状况的人是你们!”
方律心冷沉着眉眼,伸手指向被困于阵法中的人,“他顾长空!早已被妖女蛊惑心智,心魔入体!”
此言一出。
雷声轰鸣,灰茫茫的天空之中劈出一道巨大的血色电光。
似是为了印证方律心口中的话。
顾长空怀里护着的女子再次被血鞭击中之后,面上浮现痛苦之色,鲜血随着低吟声不断从她口角溢出。
“芙蕖!”
察觉到芙蕖的气息变得越发微弱,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消失般。
顾长空顿时心如刀绞。
扶着女人肩头的手不由自主收紧,指节泛白。
周围忽然掀起阵阵狂风。
似是察觉到不同寻常的气息,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朝着刑台看去。
木簪掉落在地。
散落的青丝在风中飘扬,肉眼可见一寸寸变成了银白。
随着一声怒吼。
顾长空猛然抬起头,漆黑的眼眸已然被猩红覆盖,如玉的眉眼间此时竟是阴戾杀意。浓郁的魔气从他身体中迸发而出,强烈地冲击着阵法的结界!
巨大的石柱被冲击得不断颤抖!仿佛下一刻,里面的人就会破除结界而出!
林裕不可置信地睁大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
穆兰和雷云鹤面色骤变。
不仅是太清玄宗,其他所有在场的正道弟子脸上皆是惊骇一片。
没有谁能够接受,那受人敬仰道法超然的长空仙尊已然堕入魔道的事实。
顶在正道上方的天,要垮了!
手腕间的佛珠泛起血红的光芒,深深嵌入皮肉之间,殷红温热的液体沾染上碧玉的珠子。
顾长空却好似感觉不到疼痛般。
手中挥出龙雨将那些落下的血鞭打散!
龙雨似也感受了主人的异常,驱动它的不再是至精至纯的灵力,而是那浓郁冲天的魔气。
它不断在空中嗡鸣颤抖。
雪白的拂尘尾端渐渐浸染上了暗红。
仙器一旦认了主。
究竟是救人的神兵还是杀人的魔器,全在主人的一念之间。
眨眼间的功夫,龙雨全然见变了模样。黝黑的手柄,尘丝赤红,夹杂着浓郁的凶煞魔气不断撞向结界。
众人见此情景无不哗然一片。
方律心抬手扬声道,“诸位都看见了吧!仙尊早已堕魔,未免以后为祸天下,方某只能忍痛割弃多年同门的情谊,替太清玄宗清理门户!”
他作出痛心疾首的模样。
看向顾长空,眼中神色渐冷,甚至连那虚伪的情谊都懒得再演,只余冰冷的杀意。
起阵的弟子被冲击得口吐鲜血。
听到方律心的表态,再看向阵法中已然入魔的顾长空,弟子们起了必杀之心,哪怕是同归于尽。
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默契将手中法器升至头顶,然后纷纷抬起双手结着法印和邻边方位的人掌心相贴。
十二人将身体里的灵力运用到了极致。
他们身体相连处忽然红光大盛,筑起一条鲜红的血线,血线的光圈快速升起围绕在阵法的结界之外。
犹如在牢笼外又加固了一层枷锁,原本摇摇欲坠的结界,顿时稳定了下来。
十二人的身形样貌肉眼可见快速衰老,犹如瞬间被抽干了水分的枯骨一般,随着体内最后一丝灵力耗尽,他们的尸体瞬间风化成了一片粉末,飘散在了空中。
那四块月牙形状的巨石忽然变得通体血红,犹如被鲜血浇灌般,妖异诡异,雷声不断在头顶轰炸开来。
众人只觉心口被压了一块巨石,压抑地透不过气。
无数戒律鞭条再次落入阵中,威力竟是比之前大了不知多少倍。
伴随着电光肆掠,雷霆交加。
刑台在顷刻间轰榻倒下,碎裂一地。
空中不断传来悠远的咒语吟唱声。
众人见到那四块血红的巨石在缓慢移动,蕴含着恐怖的力量,尖端不断朝里收紧,如同巨兽的獠牙,吞噬毁灭其中的一切。
顾长空喘着粗气,被压得单膝跪地。
身上的青衫早已被血浸染成了暗色。
弑神阵法中的血鞭落在人身上,留下的可不止是皮肉的创伤,还有被抽离的灵力。
他冷眼看着头顶的天空已然成了一片血红扭曲的虚空。
如今的他连驱动龙雨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任由血鞭不断落在他身上。
可即便如此,他弓着身子紧紧抱护着怀里的女子,不曾放松丝毫。
顾长空面色苍白喘着粗气,额间的汗珠缓缓划过他倔强的眉眼,顺着他绷紧的轮廓,滴落在女子苍白的面容上。
芙蕖有些错愕地看看向那不断护着她“身体”的男子。
为什么会这样?
他顾长空不是很惜命的吗?
明明为了自己活命,利用她来解毒的人,如今却为了救她,对抗那威力巨大的法阵。
哪怕是被打得皮开肉绽,灵气溢散,都不愿意放开她……
她不知怎得忽然想起了那日在无界城中,顾长空也是这般义无反顾随她跳下血雾魔榆口中,即便是被魔气腐蚀着身体,也不愿意放开她的手。
“求……求求你们……让她出去……”
顾长空嘶哑出声。
向来骄傲不可一世的他,终于被压弯了脊梁骨,口中吐出卑微的祈求,不是怕死求饶,亦不是认输。
他在为怀里心爱的人求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芙蕖心神巨震。
那被她淡忘的记忆逐渐变得清晰。
回忆如汹涌的潮水,瞬间击溃了心中用恨意筑起的城墙。
芙蕖霎时明白过来。
早在无界城的时候,她就已经欠了顾长空一条命。即便顾长空想要她来解毒,那也是她该偿还的。
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恨他?
他如今不顾自己性命,背弃曾经守护的同门也要来救她出去,而自己却联合别人想要害他。
可那些曾经被他守护了半生的弟子同门,面对他的祈求,每个人的脸上皆是近乎麻木的淡漠。
顾长空只能咬着牙,拼命抵抗着血鞭的攻击。可即便他护的再周全, 那血鞭还是不可避免地落在了怀里女子的身上。
芙蕖身子在顷刻间粉碎开来。
顾长空面色煞白一片,慌乱伸手去抓,掌心摊开那一抹仅有的衣角碎片也在瞬间化为虚无。
“不!不要!”
他无力般跪倒在地,如野兽一般发出伤心欲绝的悲鸣。
燃烧着符纸和莲子掉落在了面前。
顾长空移动着血色的眼眸,落在那有些熟悉的符纸上后,瞳孔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