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拧眉沉默，各自看向身旁的人。
这已经不是朱伯苏和林凡的归属问题，这是封侯加爵的归属问题。
无论是谁，只要能让林凡跟他们走，封侯加爵必定能让他们的实力更上一层楼！
可他们也都清楚，若是来硬的，只怕林凡这一刀下去，之前的辛苦都要功亏一篑。
在场的人，徐茂义身份最高，自然是第一个张嘴说话，可他还没说话，裘戎第一个迈步走出来，冷笑道：“林凡，没人谈论功绩，只说你的罪过！你以为你是什么香饽饽，每个人都抢着要你？你不过是一个逃犯。”
“别问我，问这位爷。”
林凡一耸肩头，笑着指了指徐茂义。
后者把玩着匕首，悠悠说道：“林凡，我父王的名号，你不是没听过，当年的功绩不说也罢，选人可要选对啊，你该知道……”
“楚国公的名号，你不该不知道！我家世子与公子情同手足，这份情义，小人就不必多言了！”
没等他说完，安云提高嗓音，直接盖过徐茂义的声音。
裘戎见状立马拔高音调，长刀刺破陈八后颈的肌肤：“林凡，人在我们手里，你可知道大谁何是什么组织？若是说不清此事，有麻烦的可不光是你一个人！”
“朝廷重犯，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多嘴多舌？”
三人正说着，北镇抚司总指挥柳如风到来，一见林凡身旁的男子，登时眯起双眸：“林凡，你身有命案，又逃狱，即便是领功，也该先入狱，让别人把朱伯苏送去。”
“你们这不还是没说出我要跟谁走吗？”
话音落下，林凡一耸肩头，忽然推了把身旁的男子，笑道：“楚国公曾帮助皇上整治朝堂，是治国之能臣，我愿意跟楚国公走！至于代王……算了吧。”
“放肆！”
未等林凡迈步，徐茂义眉头一横，低声喝道：“我父王曾开疆辟土，在边疆餐风饮露十年，难道还不足以让你这山野莽夫追随！？”
“代王开疆辟土功劳确实很大，我还是跟着代王走吧，楚国公毕竟年老不管事，跟世子关系好也没用，得看功劳。”
林凡像根墙头草，听到这话，果断带着男子走向徐茂义。
“世子爷，我家老爷曾提十策治国，为人仁义，为官清廉，以往的功绩那是以前的，要说就说现在的。”
安云冷哼一声，并不惧怕徐茂义世子的身份，那副模样仿佛对朱伯苏势在必得。
“那还是跟你走吧。”
林凡笑了笑，迈步走向安云，脸上的笑容愈发怪异，声音也提高了很多：“楚国公乃是仁义之官，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儿，让一个管家与北镇抚司、西城兵马司、代王府世子抢夺朝廷重犯，我跟着你走吧！跟你一起去楚国公府！”
话音落下的瞬间，安云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仁义之官为了封侯加爵，当众派人抢夺重犯。
这不是打楚国公的脸？
自己前一刻刚说了老爷的功绩，转脸儿就带朝廷重犯回府……
“安管家，您前方带路吧，我现在就跟您去楚国公府！”
见他不言语，林凡的声音又提高了很多。
“我，我！”
“你不会是要拒绝吧，楚国公的功绩是你说的，你要是拒绝，我该何去何从？”
林凡靠近安云，忽的话锋一转，压低了嗓音说道：“安管家，一个人死，总比全家跟着一起死好！”
此话一出，安云惊愕的看着林凡。
自己当众以楚国公的名义抢夺朝廷命犯，这是以权谋私，一心为功名，败坏楚国公的名誉。
刚说服林凡，转脸拒绝林凡，这是见风使舵，败坏楚国公府的名声。
若带着林凡前往楚国公府，这是包庇朝廷重犯，目无王法。
真把林凡带回去，只怕王爷会为了名誉将自己满门赐死，不带他回去，林凡没抢到，朱伯苏被拱手让人，自己又在这里夸夸其谈，王爷一样不会认账，满门必死。
唯一的活路就是，这件事情是他自己做的，他一个人在这里死，保全楚国公府的名誉，或许家人还能被善待。
“你！”
想通了一切，安云猛地抓住林凡的衣领，眸中怒火燃烧：“你这个王八蛋，你要看到所有人都死吗！？”
“对，要。”
林凡并不恼火，轻声道：“别怪我。”
话音落下，安云皱着鼻子，嘴角微微抽动，忽的露出释怀的笑，点了点头：“好，难怪老爷这么看重你，不过你记着，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接着，他提高了嗓音，右手从一旁的侍卫腰间拔出长刀：“林凡，你是可塑之才，今天我安云假借楚国公府名义，只为提醒你走正途，但我目无王法，干扰律法，本就是死罪，希望我的死可以让你醒悟。”
噗。
长刀抹喉，鲜血喷涌，死尸倒地。
滚烫的液体喷在脸上，林凡用袖口抹了一下脸颊，回头看向徐茂义：“世子爷，看来林某只能跟你走了。”
“……”
徐茂义看向安云的尸首，似乎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拧眉死死的盯着林凡。
四目相对，林凡抹了鲜血的嘴角挂着微笑，语调清亮：“世子爷身份尊贵，代王曾为大乾开疆辟土，位高权重，楚国公府的管家因一己私欲与您当街抢夺重犯，这是不仁不义，其自裁谢罪，世子爷不必放在心上，这封官加爵的好处，如今是花落您家了！”
“……”
徐茂义心中一沉，不安的情绪越来越浓，转身就要离开。
可林凡动作更快，三两步上前，绕开阻拦的侍卫，一把抓住徐茂义的手，高声道：“世子爷不会是要自己离开，留下林某一个人吧！眼睁睁看着逆贼逃走？先逼死楚国公府管家，在抓到逆贼后，又放走逆贼，这就是代王府的世子爷吗？正所谓虎父无犬子，看来代王的……”
“你想让我死吗？我是世子……”
“好啊，代王府的名誉，就在你选！代王府如此行事，你猜会不会有人借题发挥。”
林凡再次抬手摸了摸脸上的鲜血，目光灼灼的望着徐茂义。
“你以为我怕死？”
“你不怕，代王府从你开始，必定会成为众矢之的，你这个……懦夫。”
“你！”
徐茂义嘴唇微微颤抖，死死的盯着林凡。
好一会儿，他面色一沉，冷声道：“代王府从来都没有怕死的人，今日来寻你，是我徐茂义一人所为，敢作敢当，林凡，你一定会不得好死！”
话说出口，他将匕首调转方向，刺向心口。
林凡距离最近，抬手挡了一下，让匕首偏离几分，可匕首还是没入胸口，但避开了要害，许是一口气没上来，徐茂义身子一软，倒在血泊中。
“世子爷。”
霎时间，周围代王府的人涌上前。
可林凡还没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柳如风，又看看裘戎，拧眉道：“不如，我现在跟你们走？北镇抚司和西城兵马司在街头看到世子爷与楚国公府管家自尽，你们好带着我回去，你们……好大的脸面啊！连世子爷的命都成了你们看的戏。”
“现在想走，恐怕晚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随着林凡的话音落下，柳如风与裘戎相视一眼，缓缓抽出长刀。
……
“死了？全都死了？为什么自杀？为什么？”
吏部主事厅，江生听到夏永的讲述，满眼不理解，连连重复询问：“他们这么看重名节？那可是世子爷啊。”
一旁的云晟听完全部过程，冷汗直冒，端起茶杯的手都开始不自觉的抖动。
他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回头看向江生，那眼神更像是在看救世主。
“可怕，太可怕的心思了。”
云晟咽了下口水，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心里一紧，不由得发出声音：“还好我没去，还好没去，否则，难逃一死。”
“云大人？这是，是怎么了？”
江生闻声还是满眼疑惑，没看懂师父怎么做到的。
为什么三两句话就让安云自尽。
为什么连徐茂义都要自己捅自己来换取名节。
为什么北镇抚司总指挥柳如风与西城兵马司副指挥要当街自裁谢罪。
这一切，太不合常理。
“名节的背后，是权力和家族，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
两人正疑惑，云晟颤声说道：“没想到，他居然下了这样的投名状，林凡真是敢作敢为，连皇上都敢盘算。”
“什么？我师父还跟皇上聊过？”
夏永一脸好奇的凑上前。
云晟缓缓摇头：“灯市街，博弈的不是林凡，而是皇上和几位王爷！林凡只是个借口，朱伯苏则成了逼死他们的利刃。”
“林凡一无所有，抓了朱伯苏也见不到皇上，应该是想借用传闻来惊动皇上，若是皇上不管也就罢了，林凡今天或许真会选择一人追随，将朱伯苏当作投名状，可皇上管了，还帮了他一把，将朱伯苏变成了一个特殊的赏赐，变成了每个人都不得不去争夺的利益。”
“如此一来，几位王爷从与林凡博弈的对手，变成林凡手中的棋子，林凡想让他们在哪里死，他们就在哪里死！今天选在灯市街，应当是林凡生性谨慎，想要再借百姓的嘴施压。”
“今天去了灯市街的人，只要被林凡盯上的，从开口说话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成了死人。”
江生听得云里雾里，夏永更是满眼疑惑：“那他们今天走了不就得了？为什么非得死在那里？”
“怎么走？林凡是重犯，朱伯苏是逆贼，谁见到他们都有责任抓捕他们，可几人一开始争夺，那一切就变了！代王、楚国公他们，任何一方当众夺走林凡，都是在包庇重犯，目无王法，藐视皇权！”
“那他们没抢到的呢？”
“没抢到的人，连瓮中捉鳖都做不到，皇上可以借此随意打压他们！只要林凡没有第一时间被杀，他们都必死无疑！”
“那他们为什么非死不可？”
“安云的背后是楚国公，他走了，楚国公懦弱无能，纵容部下；徐茂义是代王世子，他走了，代王纵子放走重犯逆贼；北镇抚司柳如风走，北镇抚司当街放走重犯，眼睁睁的看着楚国公的管家与代王世子自尽，北镇抚司上上下下都要受罚；裘戎离开，西城兵马司估计上下都要换人！任何一个人离开，或是带走林凡，都会被当做借口，被皇上肆意打压。”
面对江生的追问，云晟一边擦汗一边解释，摇头不住感慨：“从林凡放出消息开始，他们就是局中人，只是进入的早晚问题，从皇上加注开始，他们每个人都难逃一死，除了在灯市街当着百姓的面儿自尽留名，没有任何出路。”
说到这里，云晟抓住江生的手，一字一句的问道：“你师父教过你这些吗？你是不是也是这样的人？如此阴险狡诈，心狠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