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市街，时间仿佛定格。
尸体无人敢动，百姓没人敢走，林凡也如雕塑般站着，似是在等待什么。
啪，啪，啪。
片刻，人群中有人拍手，推开身前的百姓，迈步走出人群。
男子眉眼带笑，撩起暗红色的裙摆，用力摆了一下，随即右手拔出佩刀，左手掂量一块令牌，笑呵呵的望着林凡。
正是不良人萧笑笑。
四目相对，林凡微微皱眉，拦住要上前的朗行简。
“大帅，此人是高手，小心一些！”
朗行简压低嗓音，语气紧张。
“是不良人。”
林凡挥手示意朗行简退下，轻声道：“接我的人来了，你们可以先走了，带上这个假的朱伯苏，去接真的朱伯苏，算算时间，方狱快把他送过来了。”
“是。”
朗行简二人立马后退，但在没入人群后，任尚仁犹豫再三，还是掏出鸣镝，让朗行简一人去迎接方狱，自己留着保护林凡。
咻。
啪。
鸣镝在空中炸响。
林凡疑惑的回头观望，再回头时，萧笑笑已然来到他身前，右手拿着刀，左手举着令牌，还是望着林凡微笑，不说一句话。
很明显，选刀，那就是当众掳走，选令牌，就是跟着走，一个是强迫，一个是自愿。
两人对视片刻，林凡撩开大氅，抽出腰间的百炼刀，两把横直刀放在一起，高下立判，林凡的百炼刀纹路清晰，寒芒骇人，显得萧笑笑的刀一文不值。
“给你，谢谢。”
林凡拿起令牌，把百炼刀放在他左手上。
萧笑笑见状微微皱眉，随即又笑起来，把长刀回鞘，举着百炼刀对上其他人，带头走向街道另一边。
在此期间，萧笑笑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在意‘朱伯苏’被人带走，眼中只有林凡一人。
哗啦啦。
两人刚绕过街角，林凡便听到后方有大量脚步声传来。
等他回头看去，百姓已经被驱散，只剩大量红衣不良人穿梭于街道中，所过之处，无论是哪方人马，没有放过一人，手起刀落，一律斩杀。
鲜血喷在红衣不良人的身上，似是凭空消失了，看不出半点儿痕迹。
……
乾清宫。
针落可闻。
代王徐文忠、楚国公顾长卿、平开王常崇和、锦衣卫指挥使青龙程玄机、五城兵马司总指挥第五锦郎，齐排排的跪在殿中央，垂着脑袋不言语。
谢无求似是没看到他们，自顾自的批改奏折。
朝堂中，明面儿上掌实权的人，来了多数，不为别的，只因今晚在灯市街发生的事，其中最难受的就是徐文忠，手在袖子里攥的发青，却不敢表露出任何心痛，只能挤出愤怒之色。
“生擒朱伯苏，封侯加爵，食邑千户，良田千亩，黄金万两！”
忽的，谢无求将之前的圣旨丢向几人，悠悠说道：“逆贼朱伯苏在江右鱼肉百姓，不顾百姓生死，妄图谋反，想让朕的天下生灵涂炭，罪该万死！如此赏赐，不为过。”
“……”
众人沉默不语。
“林凡是涉嫌杀害朝廷命官，生擒朱伯苏，要将朱伯苏送入皇城，诸位爱卿，孰轻孰重？是可能杀害朝廷命官的林凡重要，还是让万万江右百姓水深火热的朱伯苏更重要？”
“……”
“此事若在暗中，也就罢了，可如今百姓尽人皆知，诸位爱卿，朕该如何是好？是告诉百姓们，诸位身居高位，还想着争权夺利！还是该说诸位爱卿一心为朝廷，为了抓捕林凡？”
谢无求又拿出一本折子，翻看了几眼便丢到一旁，语调不急不缓：“疑罪从无，疑赏从有！林凡已自证清白过，按律应当是无罪之身，朕从未问过，诸位爱卿便将其当成朝廷重犯……程玄机，你北镇抚司好大的威严啊。”
眼看没人应答，谢无求也懒得装下去，直接张嘴询问。
话音落下，程玄机身子一颤，忙拱手回应：“皇上，此事是北镇抚司……”
“北镇抚司上下多年要求补额，朕看今日是个不错的日子，这是北镇抚司的折子，给你补了些人，剩余的人，你自行处置吧。”
啪嗒。
没等他说完，谢无求将一本折子丢在他面前。
“是……”
程玄机跪行两步捡起折子，一句多的话也不敢说。
“第五锦郎，五城兵马司是做什么的？”
“回禀皇上，五城兵马司是为负责京师巡捕盗贼，疏理街道沟渠及囚犯、火禁等事的衙门。”
“很好，今日之事，你自行向百姓解释吧。”
第五锦郎闻声暗自咬牙，却不敢提出半句质疑，只能沉默点头。
哒哒哒。
正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秦受怀中抱着十几本折子，绕过几位大官，将折子放在御书案上，凑到谢无求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谢无求闻声破颜一笑，指了指面前的折子，示意秦受将其分发下去。
后者赶忙照做，也不管谁是谁的折子，一人一份平均分配。
等到他们面前摆好了折子与纸笔，谢无求这才大笑起身：“巧，真是太巧了！今夜竟然有十几名官员辞官，今日朕也是累了，几位爱卿代劳吧！看看这些官职有谁可以替代。”
此话一出，代王几人同时面色一滞。
大家都已经交出了部分权利，以此换来和平相处，这还不够？还想要一些人？
胃口未免也太大了一些。
若真是如此，那还真的……不太行。
半晌，没人动笔，只是沉默的低头，可等来等去，谢无求也不吭声，陪着他们一同沉默，直到代王徐文忠昂起头来，瞧见谢无求在若无其事的批改其他奏折，无奈的摇头叹息，捡起面前的一本折子圈阅，而后高声道：“皇上，臣可举荐两人。”
闻听徐文忠示弱，其余几人同时看向他。
可见徐文忠神色颓废，再看谢无求神态自若的模样，他们都清楚，今夜跑不了了。
“好啊，为了给皇上投名状，竟敢算计我们这么多人。”
常崇和拿起面前的折子，苦笑着摇头：“当初第一次见面，本王就该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