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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青春撞了腰(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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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河,不仅汉潢古道穿村而过,更是风水宝地。”不论是附近的村民,还记得爷爷生前也曾这样讲过。

    第二天,哥哥的师傅下雪后来串门,父亲陪着喝茶时,与老木匠师傅一起,讲述了熊河龙虎地的传说。

    自始盘古开天劈地,熊河便是人杰地灵。

    远古时有条黑龙在土门关上游铁水潭专吃过往行人,为非作歹。大罗神仙赵公明正在峨嵋山罗浮洞修炼,某日奉师命降妖龙。

    赵公明,名朗,字公明,又称赵玄坛,截道的精英之辈。手上拥有24颗定海珠法宝,可驱雷役电,唤雨呼风,除瘟剪疟,保病禳灾。炁修高深,法力高强。

    与其坐骑黑虎驾云,来到熊河铁水潭之后,便念动咒语下令雷公电母下界降妖,黑龙见势不妙,跃于熊河小寨山南岭下深潭,赵公明祭出定海珠压黑龙于潭内,黑龙法术高强,准备从熊河崖岗下游蔡潭口处逃脱,雷公念动咒语,电母祭出法器,赵公明遣动定海珠,骤变雷打石,分别又压于两处潭口。

    黑龙有遁地的本领,又准备逃脱,赵公明骑着黑虎坐骑,接着念动咒语,踩压住黑龙,黑龙动弹不得,赵公明又举起金光鞭砸下,此地化作一座小山,卧于潭口西侧,便是如今的龙虎地。

    黑龙被压之后,颇有悔意,落泪为泉,便是后来居民挖修成熊河大塆的古井,井口用条石围砌,修建的相当精巧,两井相距约六丈,不知何年所修砌,沿用至今。

    这就是传说中的熊河古井泉水,喝后清神祛灾、添福添寿。井水清甜可口、馥香怡人。因山道崎岖陡峭,南来北往的客商、行人旅途劳累且饥渴,在此休息之时,喝上此处井水后,赞不绝口。

    古井东有一处财神庙,用于祭祀赵公明降黑妖龙功绩。历经世事沧桑,在反反复复的摧毁修建之中变迁,至今犹存。

    黑龙被降压于此地之后,山下的土壤也变成了黑色,民众无意间挖出土壤之后,如似黑泥一般,见风便硬,传说是黑龙的驱体而变。这便是现今熊河后山中的黑色金属矿。被赵公明金光鞭抽打的地方,便流出了鲜红的血,把土也染成了殷红色。这便是熊河村西头的红粘土。

    到了唐末,天下大乱,蕃镇割据,四分五裂。黑龙投胎重新做人,这便是后汉皇帝刘知远。

    刘知远青年参军,后励精图治,建立了后汉。但命不遂人愿,称帝后第二年便病亡于出征途中。

    龙胆石,赤红色,传说为熊河龙虎地的龙胆,明朝时民间传言此地为风水宝地,明太祖朱元璋发迹于灵山后,听闻熊河也将有真龙天子诞生,与之争夺天下,便相信术士风水之说,遣派术士设计刨挖出龙胆。

    术士到了熊河之后,造谣后汉皇帝刘知远留下宝藏,并且伪造了藏宝图一张,无知村民见财忘义,其结果按术士指引挖出了龙胆,破坏了此处风水地脉。

    听传言龙胆被村民挖出时,血如泉涌,流淌了三天三夜,之后风云突变,下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暴雨,被冲刷的干干净净,龙胆遂变成了龙胆石。

    文化大革命期间,村民二组队长熊学怀,带头“破四旧”,携带红卫兵将此石抬至村东河边稻谷场,用炸药炸裂了此石,至今尚存。

    儿时雨夜里路过时,显得愈加恐惧,毛骨悚然,背后直冒冷汗。在漆黑的夜色之下,熊河河流中河床内的莹石,传说为定海珠的神光所浸染,在风的作用下,用手电筒无形照入,它所反射产生的荧光又时隐时现,更增添了一缕恐惧在心头。

    这两处潭口上,到如今仍罩着雷打石。而被炸的碎裂的龙胆石,静静地躺在蔡潭的河岸边,向路人倾诉着它那曾经的苦难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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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口残霞烧冷月,河沿古道又霜风。

    别时心影今犹见,午夜乡关于梦中。

    熊河的近代史上,不仅有青爷回眸一笑为红颜,让人惜断肝肠,还有八爷与金爷,那也是风生水起,一呼百应的侠客。

    熊河在晚清时,其中有一位生意人,因小时头顶生疮,留下了印记,别名疤头,后开铁棚(生产农具、日常生活铁制用品与冷兵器的作坊)发迹,邻乡人尊称熊八爷。

    解放前,在江湖中度日,能称为“爷”字号,在区域内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了。

    八爷少年时常与青爷习武,练得好把式,青少年时身体便魁梧壮实,又脑精目聪,青爷很是喜欢,便带其从汉潢古道赶汉口,从挑扁担(挑夫)做起,后又做保镖。因同青爷一次在麻城联手浴血奋战击退土匪的抢劫,青爷便让其入股做生意。

    虽青爷有三步蹬墙跃城楼的身轻如燕绝技,又有掌劈青石五寸裂的铁砂掌真功夫。但英雄难过美人关!因青爷迷恋汉口一名青楼女子,人到而立之年后常醉游于烟花之地,以致于千金散尽,人去财空。醒悟时已是穷困潦倒。幸有八爷照料,从汉口接回熊河安身守护哨楼。

    青爷留连于烟花之地十年之久,这期间八爷生意越做越顺,有了存储后买下了陈姓人在熊河几代人所经营的铁棚,成就了富甲一方的土豪。

    一次被光山县一位知名乡绅所请,受邀前往后,许多乡绅都衣着华丽。不认识八爷的乡绅,入席前看到八爷脚穿草鞋,上身一件灰黑棉布对襟褂,腰系一根山麻草绳,后夹一只旱烟袋,还把他当作一名马夫。略为迟到入席后的八爷被主人推至首座,众乡绅很是不解。

    八爷自我介绍道“本人熊疤头熊河人,江湖称谓熊八爷。”

    众人方惊起敬酒。

    八爷一口干了杯中酒后含笑讲到“虽我八爷喜欢粗布衣衫烂草鞋,但我儿孙们衣着华丽,真皮衣靴应有尽有”……

    一语即出,惊傻了全场座上客。

    青爷后来回归熊河,由八爷关照,生活倒也无忧,却卷入了国内第一次革命后政治斗争的旋涡,只落得回眸一笑为红颜,枪毙于熊河后河草坪。当时国民党的枪声响了五声,青爷心有不甘怒目圆睁尸首不倒,终结了他那传奇式的一生。

    青爷还有一个徒弟金爷,那时也称得上叱咤风云 。

    金爷协助青爷,往来于汉潢古道,维护商队安全,自然也是声名赫赫。

    金爷头戴毡帽,身穿长衫,腰插两把匣子枪,脸上戴着墨镜,身揣怀表。听传说金爷的怀表,是瑞士牌的,为其红颜所赠,那时价位,与现今的“法拉利”、“劳斯莱斯”等名车,同样华贵的匹配。黄麻起义失败后,金爷为了逃避国民党的追剿,不知所踪。

    有的说金爷在汉口火车站,一人双枪干掉一个排,后跳上火车逃走;有的说后来火车被围困,金爷遇难。

    关于金爷的传说,众说纷纭。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与爷爷1926年共同加入过林量成的苏维埃游击队。

    八爷出身贫苦,一生勤俭。经营饭店、旅店、铁棚、钱庄,投资汉潢古道上的商业,发迹后修建了熊河古街道的哨楼(也叫炮楼、今仍完好保存),资助书院,乐助于乡邻。1938年秋,日本兵进攻武汉时,途经熊河,因不愿意逃离家园,携助熊作芳将军抗战时,牺牲于日本兵机枪绞杀之下,八爷在熊河岸边壮烈倒下,离开前,热血染红了生养他的这个世界。

    八爷的孙子也就读于太爷办的师塾,后来成了说大鼓书的。我儿时还听其讲过太爷生前是如何受人敬仰,如何对学生的严格要求。八爷的孙子说了一句肺腑之言

    “有学问就是好。既让人敬佩,又让人尊重!”

    可惜八爷的孙子只读了两年师塾,日本兵就来了,后来也就无奈辍学。

    回想当年听起这个故事时,少时只当作笑谈,过眼烟云的传奇罢了。

    斯人远去,时过境迁,今犹念兮,岂止只是寓意深刻?蕴含了多少世态炎凉。在那战火硝烟纷争的岁月,曾经多少的艰辛与梦想、苦难与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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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吾乃常山赵子龙是也”!

    只要了解过《三国演义》的人都知晓——赵云,常山人氏,于十万军中在曹操眼皮底下,怀揣幼主阿斗如入无人之境,血战长板坡一战成名,三国时期蜀国五虎上将之一。

    1927年北伐战争打到大别山,黄埔军校的一名二十多岁的上校团长,进攻毛铺村彭颂臣占据的打鼓寨失败后,夜里奇袭北洋政府所属的光山县城,时任县城军政长官潘智武投诚,开城门迎北代军队进驻。

    因潘智武是太爷的学生,便前来熊河向太爷为这位姓赵的团长讨一幅字。当时潘智武亲自磨墨,太爷提笔,为其写了四个毛笔字----“堪比常山”。

    太爷笔力苍劲有力,行如流水,显露出一股磅礴之气。记得爷爷讲到此处时,轻呷了一口茶,微笑着继续说道。

    潘智武把题幅装裱后,敲锣击鼓送给了此团长,其大为赞赏,夸太爷字字千金,回送其银元一千,潘智武又回送伍佰元与太爷。1929年春,高敬亭来熊河,攻打赛山寨、高山寨与打鼓寨时,太爷又尽数捐给了红军。爷爷也随高敬亭团长参加了红军,后负伤回到家,1931年冬,红军西进转移后,国民党清共时,潘智武又特赦了爷爷。

    太爷仅留的一幅字,“书香传家远”。我小时候见识过,比我上小学时,发的毛笔字贴印刷品写得还要好。可惜爷爷保管方法不妥当,临终前一年,要送给我从箱底拿出来时,被蛀虫己毁得面目全非了。

    “堪比常山”!与三国英雄常山赵云血战长板坡的故事,少时便刻画在心中了。多少年过去了,犹念想起时,心内仍波澜起伏。于是夜深人静之时,提笔挥毫忆往昔……

    若年之后,转入县城供儿子读书时,方知新县大力筹建全域旅游,我于是撰文《八月桂花遍地开,开自大别山的熊河塆》,当时由汤传稷老师发于《今日头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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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尘封的故事、这是真实的故事……

    事过经年,我用笨拙的钢笔,仍画不出当年先辈们的光辉形象与凌云壮志。

    我仅能办到的——夜深人静之时,挥笔记录先辈们、曾经陈述的传承与故事。

    1927年春,大别山淠水河畔,在古老的汉潢古道上的熊河街,这里仍是客商旅途往返的必经之路。

    这一日雾霾弥漫,潘智武带着县保安大队的百多号人,天还没亮,悄悄溜到后山顶,包围了哨楼,把睡梦中的青爷给抓了。

    早上六点,青爷被五花大绑,在枪口威逼下来到了后河坪刑场。扯下了他封嘴的白棉布。

    “潘智武,你不得好死! 苛捐杂税欺压乡邻!……”

    “毙了吧。”潘智武诡异地奸笑着。

    “老子十八年后还是条好汉!”

    “预备、放!”潘智武一声令下。

    枪声响了五声,青爷怒目圆睁,屹立不倒,从嘴角溢出了缕缕殷红的鲜血……

    百米狭窄的街面上,叫卖声彼此起伏,潘智武带领着六个人,从街后绕向西。

    清明早过了,柳荚迎风飘荡着,粉白的刺槐花,落在河卵石铺的路上,似飘了一层雪花儿。走过一段塘坝埂,花雕木楼旁那棵熟悉的桂花树,娇嫩的铁锈红色的新叶,更显得古树郁郁葱葱,映在眼前,清新怡然。

    从房中传来了先生的授课声。先生正在讲岳母刺字——精忠报国!

    这也是潘智武少时读书的地方,先生在书馆中正襟危坐,潘智武也听过这堂课,是学生毕业前先生讲的最后一课。他没有走进去,把带来的新茶叫人送了进去,转身离开了。他清楚地知道,恩师今天肯定不待见其人,今日他又毙了先生的挚友。

    23岁的王霁初背起行囊刚准备离开书馆时,先生叫住他。

    “霁初留步,先生有言请霁初斟酌。”

    “静听先生教诲。”王霁初回身立在院门内,躬身揖礼立在一旁。

    “霁初胸怀大志,此去可至新集、黄安一带追寻共产党……”先生取了林量成书写的推荐信,交与了他。

    “学生谨记了,拜别先生。”

    王霁初施鞠躬礼,做了个万福的姿势,转身出了师塾。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白露河畔,沙窝保王家大院。

    乔木掩翠,红叶漫天,叶丹丹依依不舍地拥别刚刚结婚不久的王霁初。

    “霁初,我坚定支持你的理想,真舍不得你走。”

    “丹丹,好男儿要为国为民,志在远方。你在家照顾好父母,等着我革命胜利的好消息!”

    送君千里终须别。叶丹的耳边响起了王霁初的唱词——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