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往事莫回头 > 谁的生活都不易(一)

谁的生活都不易(一)

    118

    那时小兰还在妻从前的厂子上班,春节回乡的时侯,介绍给了我老家房前的邻居波仔。

    秋凉时,我从海宁市回到了新县,参加了波仔的婚礼,而哥哥见我时,心有不悦,问为什么不帮自家侄子介绍。我向哥哥解释说,人的婚姻是要靠缘份的,刚好小兰看见了波仔就相中了,再说侄子那个时期走劳务公司外派,去了小日本打工,两人之间也没有见面的机会。自此事之后,在哥哥心中,与我开始产生了介蒂。

    那一天也是同村君仔的结婚的日子。波仔这里,原本我是媒人,首座给了父亲。为了回避哥哥的不悦,我去了君仔家,帮忙侍奉宾客。

    亲人之间讲究的是包容,如果没了包容,就无需再回避,回避的结果秃显了忍让的软弱,却变成了亲人对待以后事态、变本加厉的仇恨。

    亲人之间,过度地、多次尽力的帮助,形成了一方理直气壮的应该帮助,而不认为是感恩戴德,更不认为是雪中送碳,而在某些人的认知中,是理所应当。

    人生在世,有些人,尽力对其千次的好,一次的不尽其意,便仇视你一生,或恨你一辈子,并且捉弄、对你使绊子的人、多于牛毛,我便又想起了洒叔……

    那些年计划生育,洒叔找个理由,带着大队人马,乘着父亲去县城带村组义务修潢河路基的时间,来到哥哥家横眉冷对,又是罚钱又是赶猪。顺时无奈的哥哥无可奈何,任凭洒叔闹的鸡飞狗跳。而我当时在家,理直气壮地怒斥洒叔。

    “当年哥哥家计划生育,生二胎间隔时间的事情,由父亲与前任的支书同意之后办的准生证,即是违反了规定,上一届村委已经处理,到现在距离十年之久了,早已事过境迁。这父亲不在家,你们不是故意生事端么。”我笑着对这群人一边说着。一边解开村委们请人套上哥哥家喂养的猪。

    当作罚款正准备赶走的猪,我强行放掉了。

    “要解决此事等我父亲回来再说。至于这件事要交罚款,也要请上届的村委一起过来作见证。”

    洒叔的祸心,我心中明白,其冲着父亲讨要当年电力改造的欠款,怀着一颗报复的心来找茬的。那是其第一次翻脸,心里想着他是村里书记,不易得罪,说几句客气式强硬的话,让其走了了事 。然而客气忍让,避其锋芒之后,最后换来的,仍是一次又一次的变本加厉。

    那一年孩子由于春季在校寄宿读书,没有家人的照看,显得营养不良而面黄肌瘦。我很心痛。利用在海宁跑摩托车载客的收入,离学校不远的吉祥巷,租了一间二十平方米的两层门面房,边卖羽绒服边照顾儿子。

    所租的房子,还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时建设的。我把一层的房子花了少量的钱,装修了一番。贴上地板砖、壁纸,做上招牌,破朽的木门并换了玻璃门。让原本老旧的房子焕然一新。

    因为有存货,我日子变得少许清闲。一天拂晓刚出巷子,准备在潢河路的河边晨跑,遇上吴友奎的妻子刘小禾,方知她也在县城租房居住。她带着女儿读第二高级中学一年级了,儿子在第二初级中学读二年级。

    能歌善舞的刘小禾,如今变得郁郁寡欢。三十多岁的美少妇,在她脸上看到的是沧桑。正匆匆忙忙骑着自行车去上班。

    我当时指了指、吉祥巷里门店的位置,说现在搬到这儿来住了。想不到上午十点她下班,就寻到了我新开的小店。她告诉我吴友奎因打牌,前两年,输掉了所有积蓄并欠了二十万的赌债。去了杭州务工。听其说在一家早餐店做包饺子的工作,每月工资八百元维持生计。

    在东莞还是少男少女时,对婚后的生活充满了无限的憧憬。我们梦幻般的青春,我们对生活美好的激情,怎么这么快就消逝了,怎么都在负重前行。突然一缕缕的酸楚的情丝入侵了脑海,一种无能为力的遗憾与挫败感充斥了思绪。

    每个人生活的环境不同,认知不同,而所走的路也不同。这就是所谓的命。我烧好开水泡了茶,递给了刘小禾。看着她那一脸的无奈与接近崩溃的心态。对她说。

    “要不你到我店里上班吧。我给你一千二百元一个月的工资。先干着,以后有机会,再找工资高一些的工作再换。”

    ? 诚然,刘小禾很爽快地应下了。

    李姐在小西街开了一家饺子馆。开业的时侯,请我去吃饺子。红包是不可少的,我仅送了参佰元。

    地方很宽敞,两间靠巷子口的上下两层的门店房,做着宽两米长七米的红色PVC板材、镶金边的橙色楷字体招牌——李姐饺子馆,一楼门面差不多有八十平方米,隔断成前后七三分,前面大些摆着十张桌子,后面是包饺子的工作间与煮饺子的厨房。二楼临窗隔了六个包间,摆了六张桌子。显得很气派。装修设计是我帮忙参考的。钱是张睿从国外寄回来的。吃完午饭后,并向每位客人还赠送两斤饺子,我给了双份。等我回店里后,刘小禾听说了之后,特意去饺子馆里看了一回,回来之后,脸上都画上了羨慕的表情。

    119

    吴友奎从杭州国庆节时回来了一趟,听闻刘小禾在我店里打工,或许由于当年在东莞,那次我们睡在一张床上的原故,表现出很不悦。我便顺水推舟,让刘小禾去了李姐的店里务工。

    那一年冬天,依旧是暖冬。对我来说,虽没挣到多少钱,感觉却有点习以为常了。没有过去两年暖冬那么纠心,而纠心的事,却是一件件地接踵而来。

    当开发商靓哥听说,我又准备要装修房子时,把商品房的电竟然停了。当我打电话询问他时,其说是合伙人军哥与涛哥的意思,钱不付齐就不给送电,而且堂而皇之地说我房子里有电,放着羽绒服原材料,容易引起火灾。我立马怼上他说“欠你两万多的房钱,又是同村的兄弟,那么多年交情,你至于停电么,线路装上了PVC管,又用水泥固定敷涂平整,标准的线路与漏电保护器,怎么也不会产生危险。我夜里拿东西时没电也不方便。非要把事做得那么透彻。”

    “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商人以利益为尊,我能理解,但一点余地都不留,这也是经济社会的实际。那怕多年的交情,也比不上人民币的情面,做生意若道义甩身后,收益放心上。我是无论做不到的。所以那些年,自己物质生活的追求欲门槛过低,过得很差的原故。

    我向李姐借了三万元,交了靓哥的房钱,又交了水电入户费、小区体育运动设施费、垃圾处理费、室外设施维修费等一系列物业上的费用。便开始准备着装修房子。

    那一年的冬天,妻妹夫从法国务工回来,请我去一家私人小饭店吃饭,我以为是冰释前嫌。然而让我很意外,很是炫耀地拿出法国葡萄酒,摆在我面前,“没喝过吧,让你尝尝鲜。”

    我无语,不就是个葡萄酒么,有什么好得瑟的。现代社会如此发达的国际贸易,各品类的酒几乎都能见识到。一瓶普通的拉菲干红葡萄酒,不过两百二十元。十几人挤在一桌,昏暗的灯光下,我也懒得看一眼酒瓶与他得意的脸色。

    “那就尝尝你带回来的正宗货与新县买的有什么不同?”我笑着打哈哈,并接了一杯一饮而尽,一人一杯酒便分完了。接着其余客人便又喝起了金星啤酒,而我仅是吃了小半碗米饭,就告辞了。

    那时我因肝火太旺,已开始涉及养生。又因体内尿酸开始结晶,造成肢体酸痛。水产品、动物内脏、豆制品、碳酸饮料、啤酒、皮蛋等禁吃,对菠菜、红苋菜等蔬菜也少吃,对含有辣椒、味精、鸡精、酱油等佐料的菜几乎不吃。各类肉汤更不敢饮用。

    那时我有空闲的时间去爬山,进入无人区采摘各类灵芝,以备自己所用。但开始采灵芝的前五年,收效甚微,几乎很难找得到。

    喝葡萄酒对尿酸的影响不大,但喝啤酒之后,对身体内血液之中尿酸结晶的影响就大了。而且还促发肾结石或肝胆结石。所以我很快就告辞了妹夫及他请的客人,步行了差不多三公里,赶回店里。正遇上很久没见到的李芳来了。

    “别怕老弟,姐不是向你要钱的,是向你要茶水喝的。”边说边把一包饺子扔到我厨房的冰箱里,“你爱吃的芹菜馅的,够你与你孩子早上煮着吃一个星期的了。”

    “谢谢姐。姐对我真好。”赶忙搬了椅子让李姐坐下来,又拿了大玻璃茶杯,准备着泡茶。

    “知道就好。姐要喝新鲜开水泡的。”

    我又拿了开水煲,接了纯净水烧水。

    “快坐下,我给你说件事老弟。”李姐微笑地看着我忙乎完后说,“刘小禾得了肝脏肿瘤。”

    “检查结果是良性的还是恶性的?”

    “恶性的。看手术后是否扩散。”李姐忽然很是伤感,“她做手术有半个月了。昨天已经从武汉回新县了。上个月五号,在我店里上班不到两个月,突然打电话请假说肚子胀疼胀疼的,下午来预支工资钱,我陪她去作的检查,第二天医院确认是肿瘤。我又借了她两万元,去武汉协和医院做的手术。手术很成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扩散。”

    李姐顿了顿又接着说“更不可理喻的是她的合作医疗都没有交,政府无法为其报销。我帮她申请的水滴筹只筹了一万多块钱。”

    “刘小禾夫妻俩,吵吵闹闹地过了这么多年,肝气郁结,时间长了便成了病。今年开始在我店里帮忙半个月,便说她肝火太旺,肝气郁结,指甲根处黑灰色,提醒她多吃清肝类的食物,其还专门喜欢吃辣的与动物内脏、烧烤,还同在广东一样喜欢喝可乐。没办法,环境决定了人生。”

    次日上午,我与李芳一起,去刘小禾的租房处,每人给了贰佰元钱,还买了两桶奶粉看她。

    吴友奎从杭州早已赶了回来陪护,刘小禾的父母也来了。两位老人挚诚地说了许多感谢李姐的话,并询问其如何解决其女儿当前的家庭经济危机。

    李姐又建议吴友奎尽快出国务工,以解决当前其家庭的经济困境。最后决定,由刘小禾的弟弟顶名,吴友奎的哥哥县城商品房房产证作担保,给吴友奎从农行贷十万元,作为他去韩国务工的费用。只要去了韩国出了海关,由李姐的老公在机场负责接人,为吴友奎寻找工作。

    其实那年,我也想着出国务工,并办了护照,但考虑到孩子的成长,我决定没有叫李姐帮忙签注外出。

    银行有房产证抵押,一个星期前就放下来了。吴友奎挺讲情义的,走之前,把欠李姐的钱还上了。

    而我,却一步一步陷入了债务危机。

    120

    匡大头的父母相继病逝,他没有通知到我心里很是不悦。那年春节,我准备着装修房子,还向他借了四千元。

    而大头自己,饭店的工资压了三个月没发下来,带着越南妹春节前回村帮其叔叔做事,连车子的油钱也没有了。电话打到我这儿,急忙给他送去了两百元。

    一年一度的春节,还差二十天,妻务工还没回来。而妻妹回了县城。妻妹夫从法国赚到了钱,经济充裕,她家的房子已经装修好了,而我家的刚刚开始。在我们手上没有结余的钱,并且还欠着多达十几万元的债务。

    我在小区的道路上,上午远远地看见了妻妹,知道她回来之后,下午便去了她家,妹夫开的门,进入客厅客气地叫我坐下,聊了聊房子装修的事。

    “二哥家房子装修好了么?”妹夫问。

    “没有,砖还没贴。今年又没赚到钱,原材料还没着落,师傅没有进场呀。”

    “没挣到钱你到我家搞么事?一年挣不到钱,三年也挣不到钱,没钱别到我家,我没钱借给你。”

    前些天处理了一批衣服,卖了三千多元钱。 本来我是请妹夫一家去吃饭的,妹夫从法国回来,我还没回请。听妻妹这么说,我就默默起身,只说了一句话。

    “没钱就不能进你家大门,那以后我再也不进来了。”

    我又不是来向你们借钱的。连她家的门也懒得关上,便下了楼梯。长叹了一口气。

    在金钱面前,自己家的亲人,还不如江湖上遇到的李姐、匡大头等人,我的心不喝酒也真的醉了。这就是人性自私的另一面展示,金钱对于底层人来说,有的人情义薄于蝉翼,除了健康,是最特等的“重中之重”。

    记得第一次妹夫想出国务工,向我借钱时,他们夫妻已经结婚,并且有了一个女儿。那时我刚结婚,给妻的彩礼钱,我与妻也花得差不多了,手上很不宽裕,儿子出生时,同村的接生医生费用还欠着。妻又爱面子,只说钱在我爸手上掌控着拿不出来。其实真的没钱借妹夫一家,碍于情面婉拒了。第二次妹夫去欧洲,妻利用务工的工资积蓄借了一万,这两年自家买房,妻讨要了回来。到如今,谁让我没钱呢!却落得让钱压断与我最后的联系。

    人有时就这么简单,有时也这么复杂。有时就这么自私,但善良者也不乏其数。

    当我把世事看透彻了,不论生活有多困苦,面对迎面的狂风暴雨,还是风和日丽,皆泰然处之。

    那一年春节,我们家过得很节俭,也彻底与小二家决裂。小二也在东城买了房,在吉祥巷看见了我,说请我过去坐坐。因彭娟的原因,本来闹得不欢而散,多年没有再联系了,原本不想去了,但老婆说走了这么多年的亲戚,既然接了我们就去吧。因为手头紧,只送了三百元的礼金。当妻拿出钱时,彭娟毫不客气地收下了,但脸色上有些不屑。隔了一年之后,当我乔迁新居时,小二与彭娟的电话再也打不通了。以后多年,直至今天,再也没能见过他们。

    “亲戚或朋友,甚至兄弟姊妹,真正翻脸之后,再没有必要交往了。即使还有联系,也只会徒增不可预知的烦恼或烦心的事。”这是爷爷当年说的一句话,现在想想,还真的很有道理。

    母亲的生日,是正月元宵节后的第二天,每年她的生日,都喜欢我给她一张百元钞票。多一张也不会收。多给她时,她却说她老了,她的药费,这么多年每一次的花费是我夫妻俩去诊所付的。合作医疗,家庭送礼、开支都是我们的。拿一张百元大红的票子图个喜庆。我默然在一旁听着她的唠叨。

    妻务工每年正月初十之前就外出了。厨房里大姐帮着做饭,母亲帮着又去了灶台生火。我陪着赶来贺寿的大姐夫喝茶聊天。

    叔叔的儿子春弟与和哥,也拿了酒菜来为母亲贺寿。吃午饭的时侯,哥哥在外面干活回来,洗了手便一起喝酒。大姐夫开三轮送货,去年出了车祸,今日见其已彻底康复,我心里很高兴。中午与其多喝了两杯。

    吃罢午饭,大姐、大姐夫回了县城,春弟、哥哥与父亲玩长牌。我便随意到村子的水泥路上散步……

    熊河,汉潢古道上一朵亮丽的奇葩。历史可追朔至春秋战国时期,唯一留下来的建筑,便是熊河塆后山岭丘阜之上的烽燧台夯土地基。民间传说楚灭蔡国后,蔡氏皇室后裔迁居于此,在山水(土门)关南豪华的蔡氏墓葬群便是佐证,只可惜在文化大革命时期遭毁灭性的破坏,墓室的部分青砖盖成了熊河学校的教室。

    我亦生于此,亦读书于此。一九八一年秋,连绵的细雨中,父亲把我背入了学校的大门。那时没幼儿园与学前教育,直接读一年级。学校位于村东的小河边,河对面是山水电站。班主任是潘国新(民办)老师,数学是潘明前(民办)老师。那时我左撇子,写拼音用左手,潘老师改教了一次,第二次发现了还在用左手,用细竹条刷了两下左手,痛的我直呲嘴,赶忙抽回课桌下了。潘老师也不理我,打完独自去了,后来就改用了右手写字。

    一九八二年,初级中学从高山村搬迁至此,小学二年级迁至村西头的大队部。校长是陶祥臣。 那年秋,我家翻盖夯土房,筑了两次,遇到连绵雨天就倒了,而且父亲整理完麦田背钉耙时,钉耙小横梁断了,钉了父亲的小腿,直到八三年秋我读三年级时,两间扩建成五间夯土瓦房才盖好,家里宽敞了许多,而那一年,村子第一次通了从信阳南湾湖送过来的“长明电”。那年秋由于家里建房,早饭很不及时,上学也经常迟到,教室安排在村子老街祠堂里,被匡祯召老师罚站在老街道的祠堂门口,站立正就是整个上午,九岁的我很是狼狈不堪。就有了缀学的念头,后来当教师的小佬爷又把我送入了学校。

    读四年级时,来了位叫李敏的女老师带班主任,字写得很漂亮,并开始教我们练写毛笔大字,那一年,对书法开始有些领悟,方知勤写笔下生花,而每个同学书写文字,都有自己的特点,但描募一定需要有真功夫的。在小学五年级时,我写得字在班中算是姣姣者了。

    一九八七年春,我转至本村读初中,班主任是吴玉来老师,数学是小佬爷代课,英语是位女老师。吴老师教学严厉,带语文课批作业一丝不苟,错别字都用红笔更改过来,错误的标点符号都更改的清楚明白,班会课奖罚分明,会上淘气顽皮的同学都会战战兢兢。现任教于新县重点高中,早已是桃李满天下,声名远播。英语课最滑稽,男孩的单词boy读音成了“波、崴”,我举手提出异议来,头上挨了三竹棍条子,起了老大一个鸡皮疙瘩,好几天之后才不会痛了,后来就很讨厌学英语了。这与后来考不上高中有直接关系。

    那年秋天,读初中二年级,从镇辅导站分来了一批从潢川师范毕业年青的老师,胡志老师做了班主任,张荣应(现新县检察院任职)老师教物理与音乐,刘翔(现新县城关第一初级中学校长)老师教几何,汤传稷(河南日报记者)老师代语文课。学校请了(属民办教师)潘忠复(现熊河村医师)老师与朱俊(个体老板)老师代英语课。

    这群意气勃发的青年才俊,踹怀着书香墨宝,带着激情澎湃,开启了我们青葱岁月的美好时光。第一次我们接受了除书本以外的未知世界,第一次体育课上接受了正规的队行训练,第一次面对面欣赏舞蹈的艺术魅力‘,第一次真正读到了《唐诗三百首》与《宋词三百首》,第一次有了黑板报……学校实行了早自习与晚自习,并开启了晨跑与课间操。学校增添了前所未有的生机。

    社会发展到新的时期,由于集中办学的理念,熊河初级中学于一九九三年开始搬迁至镇上,到一九九五年秋彻底荒废,到现在只剩下残垣断壁与原教师居住的几间夯土瓦房了。

    偶尔回老家去走一走,只看到那荒废院中野生的竹林在风中摇曳。一所近三十多年的学校早已经消匿的无影无踪了,只存留在心中少儿时那一份咸涩与希骤的回忆。

    汤老师,我记忆犹为深刻。他的一言一行与措辞,曾是我人生观的向导,他的每一个细微的举措与行动,让我留下不可磨灭的生活习惯。

    记忆中的汤老师浓眉大眼,强壮高大。生活很有规律,早上五点半起床,洗刷后开始晨跑,从学校向南过河石埠,随湖山水库出口的溪流旁至熊河到周河的县道,过桥后沿公路西行上坡(就是绕行熊河小寨)至张岗坡顶,看到刘畈小队就折转跑回,有时也过坡南转至山水关才转跑回校晨读,全程两至三公里。 白天除了教学与批改作业,以及备课外,便是读书做笔记或书写文章,至晚上十一点钟甚至更晚。

    那时我比较淘气与顽皮,心思也没有搁放于学习,每天喜欢卖弄小聪明,千方百计地逃学与旷课,迟到那也是常有的事。读初中二年级时,张副校长有一次发现我上课看武侠,就叫我到他办公室(也是教师宿舍)谈话半小时,训斥我后,特別介绍了汤老师,“你的小聪明如果有汤老师十分之一勤奋好学,你将来的人生就被彻底改变,就很不一样啦!”张副校长语众心长地讲这了这番话。从这以后我开始留意汤老师,并暑假向其借阅了许多文学巨著。

    后来我插班去了汤老师所教的三二班,汤老师育教严谨,认真负责。待人和谒可亲,平易近人。文字表达能力强悍。由于我英语基础太差,我仍未能考入高中。缀学后至九五年前学校搬迁,在外务工,深知文化的重要性后,务工回到家竟然不好意思见他,面对老师心中总感到那么一丝失落与愧疚,只远远地看他晨跑时的雄姿。记的插班后在老师的班级里学习的那段日子,常可以读到老师的文章,文笔优美,寓意深刻,朴素流畅,真实感人。我常想,什么时间自己也写出这么高水平的文字,该是一件多么荣耀的本领。但辍学后在现实社会,想法显得多么苍白与渺茫。只是在汤老师的影响之下,一直坚持跑步与读书,有时也写写文字,“磨刀嚯嚯”诉光阴。

    学校搬迁至镇上后,再也没了老师的信息,只偶尔务工回乡的短暂时期,沿着老师晨跑的路,去回忆一下那曾经天真无知的少年时期,老师那持之以恒的求知之路,还有那家乡青山绿水与泥土的芬芳。

    记得二零零二年,我家的电视机被雷击坏了,负责长虹品牌的修理师傅意外的是汤老师哥哥,才探知汤老师已经是报社的一名编辑。那时的我还没有通信工具,只为老师暗自高兴了。

    二零一七年春节后,在县城有幸与同学们遇到汤老师,老师问我们谁还喜欢写写文字,我用手机发了一篇《虹桥恋歌》,老师很欣赏并当场称赞鼓励。并发表在网络公众号《今日头条》上。后相继发了三十余篇我的散文。也算圆了我当年一个微小的梦了。那年夏天,在汤老师的感召下,同学们开启了助学之路,其中资助了熊河的三名适龄儿童。

    初中毕业辍学务工之后,这期间我虽读书没有成就,但却感知了人生的冷暖与斑驳,在多愁善感的内心世界多了一份无法言喻的希冀,并直接影响着我的孩子热爱读书的习惯。汤老师言传身教、锲而不舍的读书精神,一直激励与伴随着我的人生旅途。

    121

    ? 清明节那天,族里有祭祖的活动,我便回了熊河,却听说凤嫂的老公仙逝了,由然让我想起了凤嫂……

    凤嫂嫁到熊河时,是一九七一年的春天。出嫁之前,一套蓝丝绒便是订亲物件,嫁妆是一只四方八面的红漆大木箱(约一立方米的体积)。在那种缺吃少穿的集体年代,在贫困的农村算很是很奢侈风光的婚嫁了,在我小时侯,母亲谈起凤嫂出嫁时很是羡慕。

    凤嫂生第一个孩子是在次年冬天,刚满月,婆婆便把家分了。后来共生了六个孩子,只成活了四个,两男两女,到七八年国家实行计划生育,大队部的领导便把凤嫂送到乡卫生院做了结扎手术。

    凤嫂的大孩子胜儿小学三年级留级后与我是同学,放学后常走到一起回家。那时我比较顽皮与淘气,分手时我管他叫“败儿再见”,被性格好胜的凤嫂听到了,当场流着泪花儿训斥了我——

    “小孩子说话不要瞎说乱讲,要懂得尊重人。老师在学校没教会你们怎么礼貌待人么?欠揍不。”

    那是我第一次见凤嫂的泪花儿,带着无奈的愤怒,也带着一种忧郁的眼神。这件事第二天还是被母亲知晓了,是在白露河里洗衣服时凤嫂告知母亲的。母亲在告诫我之后讲,凤嫂分家与结扎都没淌过泪,是我触碰了她心性好强的底线。

    凤嫂一米六五的身高,苹果脸,短发,人特精神。勤劳朴实,特能干,田里地里,都是一把好手,麦子割得最快,稻谷割得最快,秧苗插得最快,干农活从不肯在村里输任何人。

    胜儿与尖儿是凤嫂的两个儿子,依赖着外出在建筑工地上务工赚钱,盖起了六间红砖瓦房。也转眼便到了娶老婆的年龄,然而彩礼钱超多拿不出来,凤嫂便托媒人把两个女儿说嫁了。

    大女儿出嫁那天,凤嫂坐在白露河边的石埠上嚎啕大哭,正赶上秋天下着小雨,雨水也淋湿了凤嫂出嫁时的那身整洁朴素的两用衫蓝丝绒上衣。

    胜儿的媳妇娶进门后,凤嫂难得地笑容满面了一段时间,而二女儿出嫁后三年不到,竟然留下不到一岁半的女儿,偷偷地喝农药撒手而去。后来听说是由于计划生育太严,二胎又生了女儿,婆婆便将孙女偷偷丢到了集市,不知被什么人家拾捡走了。凤嫂的二女儿性格倔,受不了婆家的委屈。

    凤嫂参加了二女儿的葬礼回来后,竟然没掉一滴泪,只是人郁闷了许多,在家默默地起早贪黑地干着农活。偶有乡亲们问起,她只是良久才回应了一句话:“嫁出门的女、泼出门的水”。

    直到二儿子尖儿从外地务工,带回了儿媳与孙子时,大女儿也从外地务工回来贺喜,真厉害,大女儿带回了五个孩子(四个儿子与一个女儿),计划生育也有漏网的鱼儿。当时听说除了大孩子外,其余四个孩子是“黑市”人口(户口本上没挂名)。凤嫂才露出了难得灿烂的笑脸。不久后凤嫂便与两个儿子也分家了。

    第二年的秋天,凤嫂就病倒在床上了。在外务工的儿子赶回家送到医院检查,已到了肝病晚期,并携带着胃与肾的并发症。

    在医院回来时,我见到了凤嫂,躺在担架上,面容黄瘦,眼窝深陷。听到我的问候语时,双眼滚动着泪花,嘴巴轻声挤出了一句话——

    “该走了、快了……”她无力地眨了眨眼晴,没再说下去了。

    那年夏天,正午时分,乡亲们说凤嫂还在地里拔草,那么热的天,打着黑油纸伞,气温热到摄氏四十多度,长时间的劳作,谁身体吃得消呀?

    那一年是一九九九年,凤嫂四十五岁。那年的冬天,凤嫂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前些年,凤嫂的两个儿子搬进了国家扶贫搬迁的新居,如果凤嫂泉下有知,她也该心安了。

    胜儿与尖儿在搬家那天,说看见他们的母亲正在噙着泪花,高兴地对他们笑……

    凤嫂的老公,也是一位地道的农村人,这么多年靠着扎竹扫帚卖度日,直到死时,屋内还有一百多把扎好的扫帚,还没有来得及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