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往事莫回头 > 男儿有泪不轻弹(十)

男儿有泪不轻弹(十)

    112

    沿着钱塘江出海口北岸上行,潮水越过杭州湾大桥后,在尖山处涌入钱塘江,一浪高过一浪,在丁桥大缺口处形成碰头潮,涌入盐官时,在宽阔的江面上,形成一线潮。而到了盐仓的钱塘江拐角处,形成回头潮。潮水威猛,然后直扑杭州城,进入富春江后逐渐消弥。

    钱塘江岸上,不仅每次每个季节观潮,有着不同的触感。而夜里听潮,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听潮于钱塘江,在尖山是海的宽广,在丁桥是江的雄壮,在盐官是你激情的豪迈,在盐仓是生命的惊魂,在六和塔听潮,则是一曲梦里的交响曲,感觉更是灵魂在超脱洗礼。

    在历史的长河里,盐官这座几千年的古城,更是一部潮乡文化璀璨夺目的明珠。

    第一次去盐官的风情街,从镇海楼进入,便是传奇书生陆逊的点将台。这里当年还陈列着海宁盐官的名士风釆。无数次走到这里,皆是感慨万千。乾隆七次下江南,六次经过镇海门,可谓此处天下人为之千古一叹。

    明月不惊江潮起,东风更助陆郎情。遂作词云——南乡子 又至风情街

    次次讨荆州,何止孙郎昼夜忧。平蜀主书生拜相,风流。天下谁人不识侯?烟雨几番秋,此后英雄箬笠留。一瞥古今多少事,蜉蝣。日月沉浮镇海楼。

    风情街,不仅有清朝的宰相府第,更有南宋的名妓宋思思的花居雅舍。从花居雅舍门口,有水道直通盐宫的下河。江南水乡,在这里更是诗韵深深。

    从城皇庙走出,唐代安国寺的旧址历历在目。向南,到了一处粉墙黛瓦,竹林掩映的别墅,这里便是近代国文大师王国维的故居。再向南过了沿江公路,行至钱塘江岸边。观潮、听潮,在观潮公园是需要普通务工人一天的收入,而在这里是不收费的。

    有一年,我在盐官一处服装厂务工,携助设计师打样时,每天早上六点前,都可以去进入观潮公园跑步。那里除了名人留下的诗词,更有江南第一镇海塔占鳌塔,潮起之前,塔上的风铃恰如天籁之音逐渐响起。

    偶尔也会在塔下的白玉广场练练拳脚功夫,而占鳌塔旁的江岸上,乾隆种的朴树至今仍枝繁叶茂。而靠东,就是普济寺了。那段时间,普济寺的钟声总会在晨曦中响起。

    而海神庙,那时进去更不用花钱的,因为守庙收费的负责人,是我务工时老板娘的同学。

    那时金庸书院与孔子学院还未建,最常去的地方就是白玉广场的夜市。每个星期六的夜里,一盘炒米粉,一碟花生米,一颗大葱,一份猪头肉,一斤烈酒,独自一人一夜到天明。

    水调歌头 辛卯年海宁听潮记

    灯彩照皇寺,梦里倘难留。遇钱塘大潮起,今返盐官游。醉里痴寻仙叟,岂料嫦娥媚诱,难续鹊桥愁。万马向西吼,何奈月悠悠。踏江岸,怡景色,眺琼楼。少年励志,观此明镜怎添惆。谁及多灾多险,怎及平常平淡?格物致知酬。顺水常思逆,任在水中浮。

    113

    我与摩托车,无数次等待在洛塘河渡口,春雨稀疏地敲打着江南的雨檐。东风吹起,河堤岸白玉兰飘了满地,春柳扭转纤弱的腰枝荡着秋千。

    我一个人,十年前流浪在洛塘河的老街上,乌蓬船在轻漾,桃花怒吐芬芳,而我呢?为了生计,却茫然游荡于这如诗如画的水乡。欸乃的橹声,伴着青砖黛瓦的老房子,倒映在水中,晃悠着体验千年来斑驳的记忆。还有来自历史那血雨腥风的沧桑……

    “ 一九三七年,鬼子进中原,先打开卢沟桥,又打开了山海关,火车道就修到了济南……”

    一首思痛的歌,一首屈辱的歌, 一首酸楚的歌!

    进入海宁斜桥火车站,故地重游,站立在车站旁日军修建的碉堡哨楼之上,夕阳西下,从上海奔驰向杭州的火车呼啸而过,让我想起了这首抗日之歌。满腔是无限的感殇,虽心中千头万绪奔涌,竟无语凝噎。

    一九一五年杭沪铁路修通后,为方便在盐官镇观潮,在斜桥处修建了火车站,临八月大潮期间,当时并开通了专列接送。而千余年繁盛的盐官古城,因铁路的开通也开始走向没落。百余年过去了,繁盛了现今的海宁市。

    一九三七年八月十五日,淞沪会战爆发,三月后长三角沦陷侵略者之手。为了控制杭沪铁路,日军在沿途修筑了工事,其中斜桥火车站旁就是其中一处,完工于一九四零年。车站东西两处碉堡与哨楼,内设地下水牢。墙壁上依旧悬贴着侵华日军留下的报纸。八十余年过去了,此处文物保存完好,让人惊叹。现在是浙江省“九一八”事变的爱国教育基地。

    远去了历史的硝烟,斑驳的斜桥火车站依然屹立在铁道旁。尘埃落定,云淡风清,江南水乡在新时代飞速发展,海宁如钱塘江潮水一样与时俱进发生着巨变,历史将翻阅新的篇章。

    长埭外,古道边,运河日斜残。声声船号鸣九天,行船已渐远。玉兰红,琼楼耸,临江潮涛涌。青砖黛瓦盐官梦,重游岂从容。

    看过了壮观的盐官古城,观赏了花卉长安镇,披着斜桥的朝彩,来到了硖石古镇。

    紫薇山的楼亭,烟霞洞的夕阳,南关厢的灯彩,北关厢的诗韵。移情别恋,咋舍不下徐志摩的多情浪漫,还有那顾况品读的真情。

    烈土陵园的丰碑,矗立在东山,眺望着璀璨的钱塘江汇流东海。漫步江南,谁不想释怀金庸的侠心,还有那满腔精忠报国的名人。

    “读书观其大意,为善不求人知”。在洛塘河岸的西山脚下,走出一位近代国学家——张宗祥(1882—1965),现代学者、书法家。谱名思曾,后慕文天祥为人,改名宗祥,字阆声,号冷僧,别署铁如意馆主。浙江海宁人。建国后任西泠印社社长、浙江图书馆馆长等职。张宗祥先生在京师图书馆期间,为祖国的珍奇文献做了三件大事:一是在整理敦煌经七千余卷时,发现古人喜书素绢,实为爱用光纸之故。张宗祥积极提出了恢复西泠印社的提案,并同时提出建议:在复社的同时,恢复西泠印社的篆刻印泥,兼售书画及碑帖之类。

    若年之后,我常去孤山的西冷印社,揣摩那里的碑文时,更了解了这些名士,当其走到一定的高度时,更是一名返璞归真且求知若渴的谦谦君子。

    西山脚下的洛塘岸边,这里还是朱熹的老师杨由义的故里。

    114

    那年中秋节第二天,便是国庆节。节气已过了秋分,在海宁陪妻吃过午饭,骑着摩托车,间歇式奔跑了十六个小时,当回到新县时,已是第二日清晨。遇上了老赵在我店门口,停着三轮车卖菜。

    老赵今年六十有二。家住离县城三里外的村口,独门独院的乡间村舍。用“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比喻再恰当不过了。

    见我开门,老赵马上从三轮车取出黄瓜、地缸豆、小青菜、茄子等十几斤各式的菜,提到我门店里。

    <一>

    全村人都晓得,老赵爱种菜,除了自己吃,新鲜蔬莱剩余太多了,便用三轮车推到县城菜市场叫卖。

    一天在菜市场遇上一位西装革履的青年人。

    “大爷,您蒜卖多少钱一斤?”

    “两块六,要多少?”

    “五块钱来二斤行不?”

    “行”!老赵笑咪咪地称完蒜拿方便袋装好。

    小伙递了张百元大钞,老赵吐了点吐液沫纸币面上搓搓,确定真钞后把零钱找给了小伙子。

    小伙子接过钱后,认真数了数,用手拉了老赵,“大爷,差十元钱。”

    “不差呀,刚数好的。让我瞧瞧。”

    小伙左手假装着递钱给老赵,右手扯回了老赵还没来得及收到口袋里的百元钞票。”

    ”对的,大爷,我又数了,对的,我数错了”

    话音没完,小伙溜进人潮眨眼就不见了……

    菜白卖了,还倒贴九十五元钱!等老赵醒悟过来时,哪儿还有人影。

    <二>

    当地有个不成文的风俗。说是结婚时沾了银元的气息, 生的儿子有出息,生的女儿有能耐。

    老赵结婚时,父母给了两块银元。后来儿子果然考上了名牌大学。老赵便炫耀了自家的银元,连村中三岁孩子,都知道他家有两块袁大头。

    有天午饭后,老赵拿了张木靠椅坐在院门口小憩,来了三个人。一位三十多岁的妇女抱着半岁的婴儿,另一位有点姿色三十岁左右的女人。

    “大叔,能讨杯水喝不?”

    ot行啊。”老赵看带着孩子的妇女一眼,忙起身进屋搬了小木桌和木靠椅子,在院中摆好让她们坐下 ,又沏了茶,给孩子单独又倒了杯白开水。

    “大叔,我们是从南阳过来的走亲戚。”有姿色的女人便同老赵搭讪,ot结果人没找着,钱也快花完了。你看我这纯银手镯值参佰元不?”

    女人笑咪咪地把带手镯的手,在老赵眼前晃了晃,又把手臂贴在老赵手上让老赵看,并且在老赵的手臂上蹭了两下。

    老赵老伴走了四五年了。无意中碰到这女人的手臂,便心猿意马起来,心里美滋滋的。这女人手咋这么嫩,这么软,这么香呢!

    “大叔,行不?”女人又用手臂在老赵身上蹭了蹭。

    时值七月,天气有点酷热,女人的酥胸半露在外,说话时一颤一颤的,还有那深深的乳沟,看的老赵直吞口水。

    “行不大叔?”女人又把带手镯的手在老赵手上轻抚了两下,“要不你给两百大叔,我们急需钱,把手镯押你这儿,改天来取好不?”

    老赵摸了摸手镯,无意中又摸了女人的小手臂,心里美滋滋的。但转念一想,不会是假的吧,天下可没那么好的便宜事呀?家里不是还有父母留下的两块银元么,拿出来比比,不就知真假了么。

    “大叔,行不行呀?”女人又问道。

    老赵平时被骗怕了,还是怕上当,又不甘心,就去了里屋打开柜子,把衣服缝里藏的放银元 的小木箱取出来,拿到外面和这女人比对着。

    “是真的吧,不会骗你的大叔,我真的没钱花了,押在您这儿吧。” 女人可怜兮兮地哀求着,女人抓着老赵的手臂又轻摇了两下。

    “银镯是真的!”老赵笑了,“一百抵押在我这儿吧,我只剩一百元钱了。”

    “不能多给点啊,我们真的等钱用。”抱孩子的妇女也附合着。

    “我只剩这一百元线了,”老赵还以为今天捡了个大便宜,ot不押算了,我就那么多。”

    “一百就一百吧,我们等着用钱做车费回去,那您找个笔签一下字据。” 那两个女人无可奈何地说道。

    老赵就进里屋去拿笔和钱了。今天他又鬼迷心窍的上当了,银元放在桌上没收拾带进去,等拿着笔纸与钱出来时,院子已经没了人影。

    “不好,上当了” !

    老赵赶紧跑出了院门。但 五十米开外的地方,停了一辆没有牌照的红色中巴车,那有点姿色的女人还对着老赵、微笑地挥了两下手,钻进车关上车门,车子一溜烟拐过弯就不见了……

    老赵打了120报警,搞得打成了急救电话,经工作人员提示又改打了110电话,警察也查不出一点线索,后来也不了了之。

    <三>

    有一天,老赵来我店里做套衣服 ,我泡了杯明前清毛尖他喝,边喝茶边讲了他前些天受欺骗的事 ,一边讲还一边乐哈哈笑着 。

    他说前些天儿子从外地回来,把孙子也带回了。儿子跟同学聚会,就把孙子留家里由老赵照看。

    孙子五岁了,在城里坐习惯了轿车,没坐过三轮,很好奇,就嚷着老赵骑三轮带着玩。

    孙子玩渴了,又嚷着爷爷买饮品。老赵拉着孙子进了一家便民小超市,掏出五十元买了瓶小家伙选的开啡尔。

    然而卖货的老板只找了四元钱老赵。

    “你应该找我四十四块钱老板,我给了五十元呢。”

    “你不是给我十元吗?”老扳狡辨着。

    “这钱是早上我儿子给我的,上面还记着他电话号码,139……不信你在装钱的抽屈查一下?”

    “是我弄错了,买东西人多。”老板红着脸解释着,又找了他四十六元。

    老赵把六元钱给了老板。 ot我买你东西不占你便宜,做啥生意也不容易,下次别干这事哈 !”

    ……

    老赵是来买我店里的羽绒服时认识的,他说我裁做的衣服更暖和、更合身。卖玩菜喜欢来我店里玩,时间长了,顺便讨喝我的野生灵芝水,也常给我一起聊他所遇到的糟心事,

    老赵临走时我送他出门口,握了他一双满是老茧 、又满是皱纹的手说: ot赵叔,下次别给我带菜了,自己那么辛苦种的!”

    我硬塞了老赵五十元钱,他怎么也不肯要,最后我也只好作罢。

    “看你这孩子说啥呢,不就两颗菜么。”

    老赵走远了,我那天夜里、都有点那么一种莫名的心痛……

    “心是菩提树,身为明镜台。明镜本清静,何处染尘埃。”

    那天夜深人静时, 我反复呤诵着此诗,才安静地睡下了。

    115

    这个世界太小了,我很感叹,本来我是躲避着在安阳时认识的李姐,以为过了快二十年,她已经不认识我。然而她却那天寻到了我的店里。

    我从海宁回来第二天,便开始招销售员。第五天的时侯,我把门店已经清理的很整洁了。

    那天上午十点,我正在裁衣服,以为是客户来闲逛的,便头也不抬含糊地打了声招呼,又忙着画线了。她进入我的店里后,看了五分钟的衣服,然后才和我打招呼。

    “你挺像我从前认识的一个人。”

    我扭头看见是李姐,便放下了手中的画粉对着她说。

    “我不敢确定是不是李姐,怕认错了。”

    “熊老弟,哦,当老板就不认姐了。”

    “哪里呀,差不多二十年了,怕认错,不敢认哈李姐。”

    “嘴还是那么甜。去年冬天见你小孩,都读初中了?”

    “是的姐。你呢?”

    “我两个女孩,大的读大学三年级了,小的读高中二年级了。”

    “孩子都这么大了,真好!我的小孩刚读初中二年级。”

    “我帮你卖衣服行不?你不是正在招销售员么,我去年还在朝阳门开了小店卖衣服呢。”

    “行啊。我前两年刚上县城,干这行业没时间到处逛,在朝阳门没看见你卖衣服呀。”我故意这么说。

    “看你是不敢认姐吧。”

    “怎么会呢,干我们自己加工这行真的好忙。”

    “快坐吧,别站着了姐,我给你倒水哈。”

    ……

    那天上午,与李姐的交谈中,才知道那年她从安阳回去,终于自己带着女儿离婚了,后来又通过务工,认识了现在新县籍的老公张睿,并且又生了一个女儿。今年正月底,张睿以旅游的形式去了韩国务工。李姐也为了凑钱其老公出国,把店转出去了,现在居家带女儿读书。张睿的父母年迈,住在乡下,还需要张睿夫妻供养。但张睿走了大半年,还没寄钱回来,李姐这段时间,把手上的积蓄花的差不多了。张睿让其在他姐夫家先借五千元钱用,让李姐再等两个月,才能寄钱回家。李姐不愿去借,这才出来寻找工作 。

    李姐来我店里上班经过再三考虑,最终还是同意了。其女儿中午在校就餐,晚餐是回来吃的,我便让其帮忙做饭,其女儿来店里一起吃。这样一可以减少其开支,二可以安心让李姐卖衣服,免了后顾之忧。

    新县的工资不高,那时做店里销售员,每月大约能拿一千元。第一个月发工资时,我多给了她两百。李姐拿了钱,高兴地似个孩子。

    有一天我在店里,遇到了当初一起在海宁务工的姜红。三十二岁的她仍是那么青春靓丽,但仍未婚。在她心中念念不忘的,仍是在海宁一起务工的初恋徐珩。

    徐珩在海宁时与小周结婚,现在两个孩子已经读小学了。

    那年我在针织布厂上班,与妻哥的厂隔条马路。针织厂是个小加工私企,仅六个人上班,自己租房居住。而妻哥上班的工厂,面积大且有单独的宿舍,而且宿舍里还有电视厅。

    因妻哥管理着工厂宿舍,我进出方便。那一年正值美国出兵伊拉克,下班后很喜欢去看电视新闻。徐珩是妻娘家同村的小弟,也在其中,那时刚认识姜红。

    某天我正在津津有味地看新闻,徐珩过来想要换台看电视剧,被我当时站出来拒绝了的原故,便很生气地离开了。

    没过几天,大家都在一起看电视,女生都站在前面。徐珩做小动作,在众目睽睽之下,用木棍偷偷捅姜红穿得很性感的屁股。第一次姜红忍了,只是不耐烦地勉强笑着回头说。

    “别把我衣服弄脏了。”

    接下来徐春又偷偷捅了两次,这下把姜红惹怒了,并开口质问。这事当然大家都不会承认的是谁干的。而徐珩却故意在侧面指了指我。而我却没言语解释,懒得惹是非,扭头向厂外走去。

    而姜红的姐姐听说后,却不依不饶,把这事告知了妻哥,妻哥便追到我租房处询问我。弄得在妻面前很是尴尬,还吵了几句。后来很少去妻哥厂里看电视了。徐珩我也不在去理会他。只是听说徐珩后来真的泡上了姜红。

    今天见到姜红,我感觉她很庆幸,没有与徐珩这种人渣走到一起。她也解释说那年的事,工友们说真不是我做的,向我致歉当年惹得我与妻吵架。

    对这种龌龊事,我只是笑了笑。

    116

    那年冬天,又是一个暖冬。让我苦恼至极。

    去年剩下的衣服一千六百多件,到冬月底时还有一千五百件。真让我头都炸了,天气一直是好晴天,白天气温维持在二十度以上。电视上专家们预测也是暖冬,市场上羽绒服更加饱和,品牌的衣服仅售一百多元一件,形成了商品降价的恶性循环,我从一百伍降到一百,到了这个时间,从一百又降到八十元一件。在乡下的几个街道,八十元一件卖了两百件,县城只卖了一百件。到了腊月初,我一咬牙,从八十元一件又降到伍拾元一件。这样到了春节前一天,盘点了一下,还剩五百件羽绒服。

    一共约卖了六万元,除了李姐的工资、伙食、房租、水电费、交通费等用度,仅剩三万一千元。

    计划不如变化。唉,当时怎么算都赚钱的生意,结果却赔得让我怀疑人生。

    俗话说,“赚钱向回看,赔钱向前看”。到了这地步,与浙江务工回来的妻商议之后,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欠得钱先压下不还,房钱首先要付清。因为买了靓哥的房子,到了交钥匙的时间了。

    我与妻所有的积蓄都交了房款,还差二万三千元。靓哥也勉强给了钥匙,我便请人通了水电。过了一个节俭的春节。妻匆忙又去浙江务工了,而我手中已无流动的资金。便退了租用的门面房。把剩下的羽绒服物品,搬到了自己所购的商品房、其中一个房间。自己做了厨房与卫生间的防水,简单装起来临时用。在厨房简单地用小木桌支了燃气灶,在没有装修的房子里临时住了下来。

    那一年过罢元宵节,妻妹来我家串门,看了我买的房,说也想预购一套。我介绍了同幢楼靓哥的房子。陪同妻妹看了几回房,她在同幢间歇两个步梯的五楼,与靓哥交了订金,并签了购买合同。

    我还要挣钱还债。卖衣服所用门面两层楼房退了,房东是家族的大姐,见我赔钱了,少收了我三千的房租。但孩子上学需地方住,便请陈总装了防盗窗与纱窗。又请熊建国的妻帮忙粉墙,刚粉完一个房间,靓哥便叫停了,说等钱交齐了再粉,并让专门守楼的一名工人看着。我只好作罢。便让孩子寄宿在学校。

    我又一次骑着摩托车,上了去浙江海宁的马路。

    117

    那一年,杭州湾跨海大桥通车,我与朋友经过慈溪去了宁波。

    出了海宁闹市,在马桥检查站警察验了我们的行驶证,驾驶证,身份证。上了高速公路后,从北岸进入了跨海大桥。这里,也曾经是我第一次去海宁听潮看海的地方。

    远远望去,大桥直通云端,我坐在副驾位置上,好似驾车向天上飞去。那天下午云淡风轻,海天一线。心的跳动伴着飞驰的小车,我如飘荡在天与海之间的一叶小舟。

    四十多分钟后,进入了宁波慈溪市。到了宁波的老市区,有一种杂乱无章的感觉,道路也有些坑坑洼洼。从朋友的车里走出来,这座第二批对外开放的现代城市,第一感觉很是陈旧。当夜又下起了大雨,在酒店外的街道上,到处是一片汪洋,许多车辆浸泡在积水中无法动弹。

    唉,这个城市的基础设施叫什么事?排水系统就这么差么?往后几年,新闻上好多城市报道,在暴雨时都出现了严重的内涝,给民众的生活带来了无尽的损失与伤害,这种人为事故的发生,又是谁的责任,又是谁在买单呢?

    我在宁波呆了两日,原准备去普陀山,但妻打电话说她有些感冒,便乘车急速回了海宁,与舟山群岛第一次擦肩而过。

    风透林梢轻轻,残阳渐没,又是一天的落幕。从宁波回至海宁,在妻的厂区私人宿舍,那个晚上,我没有去车站载客,刚安静地躺在床上,妻却接到了一个很让人心碎的电话。

    电话是在法国务工的妻妹夫打过来的,说是我帮其买的房,价格贵了,说的意思是我不仅坑了他,而且私人还间接赚了他的钱。

    我在旁边听着,这让我很是生气,当场接过妻的电话,并驳斥了她。

    “兄弟,房子是小妹自己看上的,合同是她自己签的,现在的房价涨到了两千六百元了,估计今年春节前能涨到三千元一个平方,你买房时两千二一个平方,一百二十六平方米的房子,只给你算了二十六万元,又给你少一百元一个平方,开发商靓哥是我同村的,如果旁人买,是怎么也找不到的价格,你现在新乡买房处咨询一下,是不是你的房买贵了?”我说完这些,立马挂了手机。

    “逢人只说三分话,要留七分在心中”。对人不能太实诚,即使面对亲人,也要保留自己的主见,否则,办了好事难落到好,别人还说你故意的坑他的人民币。唉,这就是现实的经济社会。

    江南的春天,是个多雨的季节,第二天早上,又下起了雨。妻感冒好了许,见我睡得香,便上班去了。

    我闭着眼迷糊地躺着,感觉妻还在,便翻身抱住她,然而我却感觉不对,妻的前胸很宽大,身上很是柔软,而这个人瘦弱,而且肌肉有点紧。我骤然睁开了眼睛,才发现是小尹。而小尹没有反抗,正睁着眼看我。我急忙松开她,从床上像弹簧一样跳了起来。

    “你怎么躺在我床上?”我质问道。

    “叔,我刚从家里来,早上快四点下的火车,坐公交刚到半小时,姨这宿舍我有钥匙。见叔躺在床上睡的香,没叫你,我坐车太累了,所以也很想躺一会儿。”

    小尹与小兰、小花等,是妻在新县通过熟人,去年带到厂里来务工的小姑娘,今年二十一岁了。与小尹闹了“乌龙”事,也只好作罢。我出了宿舍,穿上雨衣,骑车去了汽车站,坐在出站口旁的长凳里,等着天南海北的旅客出站载客。

    那时我跑摩托车载客,用塑料广告纸写着“载客”,下面写着“快捷方便”。其他的十几位都逢人便问,而我是等客上门。他们都是换档位、省油型的摩托车,而我的是踏板型仅油门控制速度的摩托车。而且我的车型舒适度好。这种方式,比其他车主揽客更多。

    那时虽说出租车多,安全性比摩托车好。但摩托车方便快捷,机动车道与非机动车道畅通无阻,而且人行道上抄近路也可以走,停放也比出租车方便。遇着急事,短距离或市区内车辆多的地方,比出租车要省时间,所以也受旅客青睐。

    从汽车站或火车站,载客最多的异地县市是桐乡、海盐与嘉兴,偶尔入夜后也去德清、杭州、平湖、南浔、嘉善、上海。去杭州大部分送至临平最多,大约需用九十分钟。去桐乡高铁站抄近路过沈丘古村。去桐乡市则走屠甸镇,大约仅用四十分钟就可跑一个来回。去桐乡羊毛衫市场濮院镇(洪合),抄小路从双水村入洪硖公路,大约半个小时,这些地方回程仍可载客。去嘉兴或王店,从火车站后穿过殳山,还可以绕开大转盘的公安检查站。去海盐除了县城,偶尔还去秦山核电厂,从王店过去的一条公路穿行更近一些。

    那时去上海,从火车站出发,穿过东山直达百步镇,从百步向海盐县城的路上进入01省道,改向平湖市,然后进入上海金山区,顾客乘地铁进上海市黄浦区。有急事的顾客出价是五百元。

    有一次送顾客,我把摩托车放在金山地铁站外的停车位,也坐地铁去了上海外滩看风景。当时肚子有点饿,便在旁边的店想买肉夹馍填肚子,然而一问多少钱,竟然是意想不到的价格,一个肉夹馍一百八十元人民币。我急忙赶回海宁,在路过平湖夜市的时候,叫了一份八元钱的加肉炒米粉,就吃得很饱了。

    这件事几年都没有释怀。我是真的太穷了,在景区饿了一个肉馍都吃不起,而不是肉夹馍价格的贵与贱,而是我感觉到太在乎钱了,而且在当代经济的体制下,我是那么的微小,卑微到还不如空气中的一个分子,在繁华梦幻般的上海外滩,连肉夹馍的香味沾染一点,都如此显得是那么的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