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梁氏连连点头,催促道,“那就赶快,傻子看着不好了,快点,万一死家里,小野种还是占个长孙的名头。”
宁耀祖转身进屋对宁婉道,“我去请里正主持分家,你不会反悔吧!”
宁婉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宁顺,“你看看大哥,还有救吗?不然先请郎中,给大哥看看吧!”
宁耀祖忙道,“先分家断亲,你等会,我这就请人去。”
说罢,转身快步走出去,一溜烟出了院子。
看着宁耀祖走开了,宁婉对宁荣道,“去给你爹倒碗水喝!”
宁荣抹着眼泪,转身去灶房,一会功夫,端了一碗水过来。
“去院子里,给姑母搬个小板凳坐下,姑母喂你爹喝水!”
“哎!”宁荣答应一声,又转身出去。
宁婉手一翻,玉瓶出现,稍稍倾斜倒了两滴甘露进碗里,收起玉瓶,端着碗,准备喂给宁顺喝。
宁荣从院子,搬了小凳子进来放在床头,努力想把宁顺扶起来,却怎么都拉不动。
“哥!哥!喝水!”宁婉轻声喊着。
宁顺迷迷糊糊,听见妹妹的声音,睁开眼睛,果然看见宁珍坐在身旁。
“妹!妹!”
“别说话,张嘴,喝水!”宁婉说着,一只胳膊把宁顺扶起来,把碗凑到他嘴边。
宁顺虽然傻,却很听妹妹的话,张开嘴巴就大口喝起来,一气喝下大半碗,摇头不喝了。
宁婉顺手把碗递给宁荣,吩咐道,“把水喝完!”
宁荣听话的接过碗,一仰脖子干掉了。
一会的功夫,宁荣觉得浑身说不出的舒服,昨天被后奶奶打伤的后背和大腿,好像也不疼了。
此刻,宁荣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自在,身上哪里都不疼了,从来没有那么舒适,这种感觉,让他既兴奋又疑惑。
转头看向身旁的姑母,试图从她那里得到答案。
接着,目光看着他爹,却惊讶的发现,发现他爹苍白如纸的脸色,逐渐恢复了些微血色,浑身蔓延的死气好像都散开了。
“爹!爹!”
宁荣感觉到异样,小声呼喊着,生怕惊动堂屋里的后奶奶。
宁顺原本躺在床上等死,半碗水下肚之后,只觉得一股清凉在身体内弥漫开来,整个人好像浸泡在冷嗖嗖的水里。
头部也感觉到一股森森凉意,脑子一个激灵,瞬间澄明清透。
浑浑噩噩十年已过!
原来,自己傻了这么久么?
感觉到逐渐长好的肋骨和腿骨,宁顺缓缓睁开双眼,目光看向自己的妹妹。
这个从小被他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妹子,却在自己痴傻后,吃了那么多苦,那么多苦!
还有可怜的荣儿,自己捡了他,却没有给他衣食丰足的生活,反而让他小小年纪过早担起家里的重担。
洗衣,做饭,砍柴,喂鸡,甚至还要下地干活,几乎承担了家里大部分的家务。
“婉儿!荣儿!”宁顺轻轻一声唤,声音低沉而柔和,宁婉和宁荣瞬间明白,宁顺不一样了。
那双曾经懵懂呆滞的眼神,此刻看向他们,满是怜惜和愧疚。
“爹,你好了?”宁荣小心翼翼问着,心中充满欢喜。
“好了,荣儿放心,以后有爹在!”
宁婉看着宁顺恢复正常,也松了一口气,“大哥,一会分家断亲,你和荣儿跟我走吧,离开这里!”
宁顺看着妹妹,微微点了点,“听婉儿的!”
宁婉嫣然一笑,曾经那个聪明勇武的大哥又回来了,真好!
………
大约两盏茶时间,宁耀祖和宁家村的里正来了。
里正站在西厢房门口,不愿意进屋去看宁顺,他家近日要办喜事,不能沾染晦气。
只在门外问了几句,听着屋里宁顺有气无力的答应下来,掏出两张断亲书,宁梁氏按过手印,让宁荣拿给宁顺按手印。
等宁顺按好手印,里正撒开腿快步走出去,生怕再待一会,宁顺就会一命归西。
断亲书一人一份。
宁梁氏看着手里按过手印的断亲书,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地了,从今以后,宁家的房子土地财物都是耀祖的。
看了看西厢房,宁梁氏张嘴赶人,“不是一家人了,也就不留你们,赶紧走吧,别死在我家里,多晦气!”
宁婉收好断亲书,转头对宁顺道,“大哥,走吧,你还得装一会,省得再生事端。”
宁顺点点头,从床上下来。
宁荣赶紧要去收拾东西,虽然也没什么,破衣烂衫还有两件。
宁婉喊住宁荣,“荣儿,不要收拾了,什么都不要,姑母给你做新的!”
宁荣点点头,想起今天在姑母家看见的,人人身上都是新衣服,没有一块补丁。
两人一左一右,撑着垂头耷脑的宁顺往外走。
宁梁氏看着大狗叼着空篮子,三人都空手走出去,才放心,转身进西厢房,把宁顺父子睡得床给拆了,床铺破烂棉絮又臭又脏,直接扔掉。
宁婉扶着宁顺走出院子,就发现村里人远远看着,并不靠近。
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拄着拐杖从后边快步追过来,一边追一边骂,
“顺子,顺子,你咋样了,你为啥要断亲,便宜那个恶毒泼妇?宁梁氏,你黑心烂肝不得好死!一个傻子一个孩子都容不下。”
宁婉停下脚步,听着声音就知道,是三太婆。
“太婆,我哥哥不大好,我带他回去,给他请个郎中瞧瞧,留在这里,哥哥就没有活路了!”
三太婆眯着眼睛,“婉儿啊,你说的也对,留在这,那恶妇想你哥哥死,走吧,走了有条活路。”
三太婆说着,从怀里掏出十文钱,“太婆没有多,拿去看看郎中,好好活着!”
宁婉立刻拒绝,“太婆,不用了,婉儿有钱,够给哥哥请郎中!”
三太婆摇摇头,固执的把十文钱,放在宁婉手里,
“婉儿,这是太婆的心意,太婆活不了几天,护不住你们,树挪死人挪活,走吧,孩子,出去寻条活路!”
说完话,三太婆混浊的眼睛,看看宁婉兄妹,又看了看宁荣,转身慢慢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