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蓓很沮丧，很懊恼！
很明显，自己又搞砸了。
这是第几次了？第四次，还是第五次？不记得了……
每到一个治疗组，她都希望抹掉过去的不堪经历了，有一个新的开始，可是……
“赵三墩，给郝蓓拿吸烟管。”江浩没有动怒，也幸亏是江浩，换一个主刀，恐怕早就开骂了。
赵三墩憋着笑，递上透明吸烟管，郝蓓接过来，将吸烟管凑到切口左侧。
江浩看到吸烟管抖的有点厉害，皱皱眉，道：“别紧张，放松一点。”
“哦，对不起。”郝蓓心惊胆寒的道歉，脸色有些沮丧。
江浩没有抬头，却好像全部看到一样，淡淡的说道：“阑尾炎只是小手术，我会放慢一点，跟着我的节奏。”
“哦。”郝蓓心虚的回应。
江浩的安慰，让她忐忑的心情变得安静一些。
深吸口气，握着吸烟管的手，似乎没抖的那么厉害。
“以前没接触过电刀吗？”江浩边切割，边开口问道。
语气很轻，很随意的感觉，就像是带教老师考核实习生的口吻。
郝蓓听到这话，没有加剧紧张，反而安心少许。
她当年读研，专注于肛肠领域，导师看重的是论文，对郝蓓的临床几乎处于放养的模式。
到了云海医院，顶着SCI一区光环的郝蓓，却缺乏临床经验，自然在各治疗组没有手把手的教导，加上她紧张的毛病，导致备受嫌弃。
当然，郝蓓虽然是行动的矮子，可理论方面，却是巨人级别的，她脑海中一搜，立马答到：
“高频电刀有两种模式，单极完成切割和凝固组织，双极模式可使血管脱水而凝固，达到止血目的。”
“回答很到位。”江浩诧异抬头看一眼，道：“我看你做理论时很镇定，怎么一动手，就特别紧张。”
问了，果然问了……江浩的问题，让郝蓓稍稍放松的心，又提了起来。
看样子躲不过了，郝蓓咬了咬牙根，坦白道：“我记性不错，从小就爱看书，所以每次考理论都还不错，可是一上手术台，就莫名的紧张。”
说完，沮丧的叹口气。
郝蓓心里清楚，这次的结局，恐怕和前几次一样吧，她已经放弃了挣扎，准备接受命运。
“是晕血吗？”江浩好奇问道。
“不是晕血，就是一看到剖开的组织和肌腱，就莫名的紧张，脑子一片空白，然后就会手忙脚乱。”郝蓓垂头丧气的道。
“昨天内镜手术，好像你还挺镇定的？”江浩边操作边问。
赵三墩也狐疑的抬起头。
“不会，我看肠道不会紧张，只要不是直接看带血的组织和肌腱，都不会紧张。”郝蓓连忙否认。
她加入江浩的治疗组，就是直奔内镜ERAT手术来的，若是让江浩误解她晕血，那她的前途就彻底完了。
“还有这么怪的事。”赵三墩惊道。
江浩手中一顿，沉吟片刻，道：“应该是某种心理障碍症。”
“嗯！”郝蓓连连点头，一副可怜巴巴求认同的模样，完全没有一区强人的气势。
“没关系，多练几次。”江浩轻飘飘的说道，“实在不行，就专攻内镜手术。”
听到这话，郝蓓松了口气。
看江浩的眼神，也充满了感激。
在手术室，主刀就是权威，就是王，正常来说，是没什么耐心的，尤其是郝蓓这种心理障碍症，多半选择直接放弃。
江浩没有当场批评她的手残、也没有大声呵斥突显自己的权威，而是把她当刚出校门的实习生看待。
郝蓓定下心神，一边回忆课本上的知识点，一边依照江浩的指示操作，她毕竟是理论的学霸，又是一助，江浩提点一下，还是勉强能胜任的。
江浩完成小切口，有脓液渗出。
这次郝蓓学乖了，主动拿起吸引器，开始“突突突”的吸脓。
随后，江浩小指一扣，抓出一条脓肿的阑尾，往外一拉，郝蓓拿着组织钳一路跟随配合。
随着江浩开始处理系膜，结扎动脉，郝蓓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虽然看到血还会有点手抖，但没有那种像弹簧般全身紧绷的感觉。
赵三墩有些好奇的抬起头，看看江浩，又看看郝蓓，一脸羡慕。
不是每个主刀，都这么有耐心迁就下属的，江浩的速度明显比平日慢了一半。
组织钳压榨后，江浩开始提起阑尾，在郝蓓的配合下，做荷包缝合。
江浩的速度稍微放慢，可在郝蓓眼中却依然快如闪电，忍不住叹道：“江医生，没想到你小切口做的好，缝合还那么快。”
“呵呵，今天算是慢的。”赵三墩有心让郝蓓认清事实。
“你对阑尾小切口有什么认识？”江浩随口一问，又是考核的淡然语气。
“阑尾炎手术的关键，切口很重要，有经验的医生，会避开肋间神经、骼腹股沟神经，防止术后腹壁疝。而且尽量避开大的血管，减少术后出血、感染等并发症。”郝蓓侃侃而谈，一副眉飞色舞的表情。
主刀的花式提问，是住院医实习生心中永远的痛，但对郝蓓而言，却是一种快乐和享受。
每次回答问题，她眼神都特别亮。
很兴奋。
“行啊，江医生的优点，都被你说完了。”赵三墩调侃道，语气有点酸溜溜的。
郝蓓一愣，看看埋头手术的江浩，见对方根本不在意，吐了吐小舌头，嘟囔道：“我不是故意的，以前外科书看的多，阑尾炎又是实习最易接触的手术，论文看了不少，所以印象很深。”
“论文？看了多少？”赵三墩有些好奇。
“几百篇吧。”
“几百篇……都是阑尾炎？”赵三墩觉得呼吸有点困难。
“对啊，我看到一篇论文，总忍不住会将同类型的论文都扫一遍，反正也花不了多少时间。”郝蓓欢快的说道。
“学霸就是学霸……还好她手残。”赵三墩自我安慰。
“完成了，关腹就给你吧。”江浩说着，目光看向赵三墩。
“没问题，您先休息吧。”赵三墩受打击的心，又开始兴奋了，拉钩侠的目标，不就是赏赐性缝皮吗。
望着江浩离去笔挺的背影，郝蓓因为紧张而疲惫的身躯，似乎也不累了。
厚重的黑框镜片下，燃烧起熊熊的手术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