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茜和郝蓓两例内镜逆行治疗阑尾炎，取得成功，没有任何并发症，让费青十分振奋，同时也让院内持怀疑态度的人，乖乖的闭上嘴巴。
喝完一泡浓茶，费青踌躇满志的迈出办公室，目标当然是内镜室。
消化内科在门诊北栋二楼，不过肠镜室却在门诊南栋三楼。
叮……
电梯打开，费青抄着手，刚踏出电梯，就瞅见左边通道响起一阵脚步声。
一大群白大褂，排成一个尖锥型，轰隆隆走过来，为首的，正是挺着傲人将军肚的谈安宁。
“谈主任，什么情况？能让消化科一帮人都出动。”费青点点头道。
“没什么大事，查房，顺便去几个内镜室看看。”谈安宁停下脚步，笑眯眯打了个招呼。
消化内科的胃镜室、肠镜室、纤维支气管镜室都在南栋三楼。
“看个内镜室，还用的着带这么多人。”费青撇撇嘴，道：“我看，肠镜室才是你的目标吧。”
“顺便，顺便参观一下。”
谈安宁笑笑，也不否认。
都是一个医院的，消化内科和急诊科没什么瓜葛，他和费青的关系也还融洽，两人说话都很随意。
他知道，老费是个爽快的人，还不如挑明了说，没必要藏着掖着。
“哼，那就一起吧。”费青哼哼两声，转身就走，谈安宁笑笑，带着一帮人跟上。
肠镜室
病人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完成了术前准备，已经上了手术台，依然是左侧卧位。
正常说，年轻人，尤其是年轻女孩，对切口比较敏感，而中年人或老年人更关心的手术效果和价格。
云海医院之前很少收阑尾炎，为了满足江浩的胃口，费青也是下了本钱，给院里打申请，免掉一些基本交通和检查费用。
ERAT的费用，原本就比腹腔镜手术要便宜，听到这个优惠，一些年纪大的病人也心动了。
肠镜室面积不大。
谈安宁带的观摩团有点多，肠镜室塞的满满，将门口都快堵上了。
两位大佬肩并肩，笑眯眯的看着，谁也没说话，后面的主治也不敢吱声。
见一群人涌进来，江浩微微皱了皱眉，看到费主任也在，点头示意，便收回目光，继续专注在病人身上。
江浩的身旁，是戴着厚重镜片的郝蓓，脸上一半是兴奋，一半是忐忑。
兴奋是因为第一次做内镜一助，还是四级新术式。
忐忑是害怕搞砸了。
郝蓓读的是5+3模式，不是学术性的，是那种读完就拿到规培证，不用再重新做三年规培医。
正因为临床实操经验少的可怜，上任何手术都新鲜，同样，上任何手术都忐忑。
心里没底。
谈安宁的目光从江浩身上掠过，落在紧张的郝蓓身上，笑道：“费主任，我消化内科有现成的医生，你何必培训一个新人，既浪费时间，又增加新术式的风险。”
“我乐意。”费青也不含糊，直接打消了郝蓓的担忧，“马上要上急诊中心，内镜室肯定要建的，自己的人，使的顺手。”
谈安宁笑笑，没有反驳。
他知道费青最大的梦想，就是在云海医院推大急诊中心，为了这个目标，四处拉人说情，也得罪了不少人。
“手术开始了。”
江浩开始插内镜，很顺利。
众人的目光，汇聚到前方两个屏幕上。
下方的彩色大屏幕，可以看到粉红的肠子一张一缩，肠镜探头在里面快速前进。
江浩的操控速度超快。
几秒就过了直肠，拐进降结肠。
“让病人采取仰卧位。”江浩忽然皱眉，开口道。
郝蓓愣了愣，随即醒悟，搀扶病人换了姿势。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
“看来，今天这个病人，有些难缠啊。”谈安宁打破沉默，笑着对费青说道。
老大开口，后面的激灵的小弟，纷纷开腔，一齐刷666：
“肠道有些狭窄。”
“视野不清。”
“有些粘连。”
此刻，谈安宁正用好奇的眼神看着江浩。
他似乎回忆起，自己第一次操作肠镜，是在什么时候？
哪怕时隔多年，谈安宁还记得当时自己的兴奋和尴尬。
兴奋是因为第一次实操。
尴尬是因为第一次出糗……
谈安宁现在还能回忆起，当年自己握着操作部的蠢样。
那时候，内镜还是个新鲜玩意，院里成立内镜室才短短两年。
他当时学的是双人操作，紧张的要死，和导师配合不到位，注气太多，病人肠子鼓鼓的，大呼难受。
折腾了十几分钟，还在降结肠来回倒腾，被导师当众骂的狗血淋头。
可是看现在的江浩，没有一丝实习生应有的紧张，反尔很冷静，冷静的可怕……
谈安宁又看了下屏幕，摇摇头。
他有点不看好江浩。
说实话，上次江浩的操作，给他惊艳的感觉，但那个病人的肠道很顺畅，若是让消化内科的主治上，顶多也就比江浩慢上一分钟。
可病人的差异性是很大的。
费青余光扫到谈安宁摇头，好奇问道：“谈主任，你摇头是几个意思？”
“费主任，这个病人的肠道有点复杂，我担心，江医生可能没法将内镜送到回肠末端。”谈安宁坦率的说。
费青一撇嘴。
见对方不以为然的样子，谈安宁有些好气又好笑，不过他懒得说，直接往后甩一嗓子：“来，给费主任科普一下我们的经验。”
大佬发话，捧哏立马上场，一个戴眼睛的高个男主治开口解说：
“依我们消化内科这三年统计的2200例结肠镜操作，回盲部的到达率有955，而回肠末端的到达率，只有百分之90。”
“也就是说，即使病人适合做ERAT手术，十个病人也有一个因为无法送镜到位而取消手术。”
谈安宁笑了笑。
内心隐隐有看笑话的心思。
江浩固然天赋异禀，可新人就是新人，经验不足是硬伤，遇到挫折更容易急躁犯错误。
可谈安宁笑了不到一分钟，就笑容呆滞了。
“过降结肠了。”
“纵轴短缩法，玩的很溜。”
“让一助按压病人腹部，横结肠也过了。”
“回盲部进了。”
“阑尾顶开了。”
身后，一帮稳重的主治，连连惊叹。
“这世上，还真有开挂的人。”谈安宁憋了半天，冒出一句游戏口头禅。
费主任是老年人，没听懂，问：“你说什么？”
“江医生，果然是天生做医生的料。”谈安宁这个年纪，不会说违心的话，更何况，他这个身份，也不会去嫉妒一个年轻人。
“嗯。”费青哼了一声，心中暗爽，佩服自己的眼光。
“手术完成。”当江浩严肃的抽出内镜后，轻舒了一口气。
旁边的郝蓓，顺利完成第一次一助，也是如释重负的表情。
“呼……”
谈安宁这才想起胸口憋的难受，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引得费青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没办法
实在是江浩的手术太精彩了。
就像是钢琴家，看到顶尖同行的酣畅淋漓的表演，紧张的忘了呼吸，唯恐错失任何一个画面。
回味一下……
谈安宁舔舔嘴唇，心说：这么好的课题，老费真是白瞎了，换了是我，立马搞一篇论文，先投SCI。
在国内，SCI几乎被神话。
无论是硕士博士毕业，还是医生研究院升职加薪，SCI都是首选，甚至是标配。
而一些大型三甲医院，更看重那些能写SCI能搞课题，甚至自带省级国家级科学基金的医生。
谈安宁到了主任，再往上有点难，可凭借一个新术式，申请一个基金课题还是有希望的。
所以，他才会暗暗吐槽费青：上好的一块五花肉，糟蹋了。
不过这样也好，等他的科室掌握了ERAT，干脆自己干，先做几十个病例，写上一篇论文，再抽空申请一个课题基金，国自然基金或许有难度，省基金难度不大。
谈安宁越想越得意。
心里美滋滋的。
就在这时，江浩完成手术，脱下手套，朝两人走了过来，费青忽然上前，开口问道：
“会写论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