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谭志刚看着悠然走来的江浩，眼神一凝，心中不由涌出一股荒谬的感觉。
搞什么飞机？
一个实习生，也敢做大创口缝合？
谭志刚从业多年，实习生什么水准，他心知肚明，天赋异禀的，他见过，但那是凤毛麟角，更多的……则是不懂无菌操作、做事毛毛躁躁，甚至一塌糊涂的小菜鸡。
“患者撕裂伤，创伤大，还伤了血管，你能处理吗？”谭志刚为人谨慎，虽然心中又气又好笑，还是善意提醒道。
“没问题。”
江浩平静的说着，撕开一次性清创缝合包，低着头，很认真的一个个数过去。
持针器、组织钳、血管钳、镊子、弯剪……
谭志刚见状，心中愈发觉得荒谬，抬起头，征询的目光转向江一鸣，只见江一鸣面露微笑，满脸欣慰的看着儿子。
再看看憨厚的老周，对方也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见谭志刚望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道：“江医生的手艺，我信的过。”
“我也要他缝。”连小姑娘也倔强的抬起头，指着江浩，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谭志刚懵了，脑子都快糊了。
什么情况？
这帮人脑子进水了？
宁愿相信一个实习生，也不愿意相信从业十年的他。
谭志刚心生一股不忿，干脆双手抱胸，冷眼旁观，他倒要看看，待会缝烂了看他们怎么收场……
“老爸，你先帮我清洗伤口，我刷个手。”江浩说着，走到水龙头边，开始七步刷手法。
“没问题。”
平时沉默寡言的江一鸣，很乐意给儿子打下手，让小姑娘躺到诊疗床上，边倒生理盐水，边安慰道：“小姑娘别慌，咱们先消毒，有点疼，先忍一忍，待会你江哥哥给你打麻药，就不疼了……”
生理盐水一滋……
小姑娘呲牙咧嘴，眼前一片水雾，但听到“江哥哥”三个字，仿佛打了一针麻醉剂，坚强的咬着牙，努力让泪水不流下来。
“让我来吧。”
江浩完成刷手，戴上手套，坐到诊疗床边，拿起镊子，开始清创。
小姑娘原本咬着嘴唇，努力让自己忘却疼痛，可镊子一扯，立马哼哼唧唧起来。
“咱们先清创，待会就打麻药。”江浩微微一笑，让小姑娘如沐春风，紧皱的眉头，也渐渐舒展。
谭志刚站在江浩背后，冷眼旁观，见江浩手法娴熟、神情镇定，也不禁微微动容。
实习生能做到这一步，还算不错。
“爸，给我拿点2的利多卡因，再准备点碘伏。”江浩边清创边说道。
都不消吩咐，江一鸣利索的备好了溶液，放在器械盘子边，他是老内科，虽然很少玩清创缝合，可流程却是烂熟于心。
沿着创缘，扎下麻醉针。
江浩放下针管，正准备开口，江一鸣识趣的递上一盒6-0的可吸收肠线。
旁边的谭医生，眼神一凝。
干了十年的缝合，谭医生很清楚，美容缝合与外科缝合的差别，缝合精度高、减张大、手法准，一个不慎，缝合线就会崩断。
谭志刚有心想问一句，可看到江浩一脸淡然的表情，无比镇定，让他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好吧，再看看……
谭医生心中不信，自我安慰道。
次拉……
撕开包装，江浩捏着持针器，沿着边缘皮下组织进针，往上一挑，穿出真皮层，用同样的方法，操作对侧皮肤，边操作边道：
“我给你做个美容缝合，让疤痕小一点。”
“有疤痕啊？”小姑娘陡然音量提高，带着颤音。
“别担心，你江哥哥手艺很好的，疤痕不明显。”周老板安慰道：“你看我家园园，当初那么大的伤口，经过江医生缝合，现在都不明显了。”
“哦……”小姑娘努力回想一下，渐渐安心下来。
美容缝合，不是外科普通缝合，针细缝合密，江浩缝合很慢，很认真，比在医院还要慢一些，务必对准创缘、不留死腔。
这种程度的缝合，江浩在急诊科刷了近百例，做的很轻松。
可身后的谭医生，原本是面露微笑，打算看笑话的，可看着看着，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他待的区医院，是没有整形科的，可干了这么多年，简单的美容缝合还是会的，自然一眼就认出了江浩的手法，当即惊呆了。
谭医生内心狂跳，有心想学，可拉不下脸，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靠近一点。
嗯……再靠近一点。
嗯……再靠近，就被打断了。
“谭医生，我儿子的美容缝合，做的还可以吧？”江一鸣不知何时走到他旁边，笑眯眯的道。
“嗯，不错……”谭医生干笑两声，有些难为情的道：“江医生不愧是家学渊源。”
江一鸣自得的笑笑。
谭医生舔了舔嘴唇，看的不过瘾，试探性问道：
“江医生，你用的是皮下缝合吧？”
“嗯……准确说，是皮下减张缝合。”江浩没有掩饰，大方的告诉对方。
话落，江浩完成了皮下减张缝合。
接着，又慢悠悠的换了缝合线，继续做皮内缝合。
谭医生愣了两秒，思绪开始飞扬：皮下减张缝合、皮内缝合，这年轻人怎么就缝合的那么好……
我当年若是有这水平……
想到这，谭医生心潮澎湃，也不怕被取笑，干脆拖了一张凳子，坐到江浩旁边，光明正大的偷师。
江浩倒无所谓。
天下的病人多了去，不存在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话，想看就看呗。
急诊科每天都要做几例美容缝合，看的实习生大把，可看会的有几个？
那些进私人美容诊所的，不少人还是半年速成班的，在鸡腿上练了几个月，照样做美容缝合。
美容缝合发展几十年，同样的技巧，却衍生出无数的手法。
可有些技巧，没有师傅领进门，自己琢磨，纯粹是盲人摸象，就像一些私人小诊所，缝合出来的伤疤，简直惨不忍睹。
两个人，一个缝合一个看，都很专注。
此刻，明亮的晨辉，透过窗户，映亮了小房间。
江浩持针，一丝不苟
谭医生凝神，正襟危坐
好一副严师出高徒的和谐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