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江医生，你说什么？”
狄主任惊呆了，磕磕绊绊的重复一遍，似乎以为耳朵出了问题。
“我来接手。”江浩坦然道。
“江医生，病人渗血严重，还是先关腹，再转到贵院吧。”狄清也缓过神来，直言道。
狄清此刻的心情略显焦急。
患者的病情很危急，若是死在手术台上，他这个主刀，绝对会被剐下一层皮。
忽然间，脑海内涌出一副画面：无数的患者家属，气势汹汹的堵住过道，将他按在地上一顿猛揍。
狄清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江医生，这个手术可不好操作。”冷眼旁观的谭医生，谨慎的劝道。
他干了近十年急诊，手术做的不多，可胆囊也切过上百例，但听完病情分析，也是心里没底。
江浩是新东家的儿子，真出了事，铁定会埋怨自己。
所有人都没底气，唯有江浩目光很镇定。
“继续抽吸，等我打个电话。”
原本因为无菌操作原则，江浩才委托狄主任和费青解释，但很显然，对方是没有担当的人，压根没勇气接手。
江浩只能无奈的掏出手机，拨通费青的号码。
“喂……费主任。”
“什么情况？”对面的声音很沉稳。
“我到了手术室，老年患者、门静脉高压，脾大、渗血严重，至于胆囊消失的症状，我已经找到了。”江浩三言两语说明情况。
“那你的决定是……”
“我来接手。”
“有把握吗？”费青有些迟疑。
“没问题。”江浩语气笃定。
“嗯……那就接手吧。”
沉默两秒后，手机中传来费青的决断，这让狄主任如释重负，上级医院主动拍板，真出了问题，追究的板子落不到他们身上。
狄清闻言，也轻舒了一口气，病人术中大出血，仿佛一块沉甸甸的巨石，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虽然，他不知道江浩哪来的自信，可上级医院接手，意味着他将重担转移给了江浩，事后有问题，也可以甩锅。
想到这，狄清下意识后退两步，让出了主刀的位置。
谭医生苦笑的摇摇头，担忧的看了一眼江浩。
在他看来，自己尽力了，江浩要逞能，他也拦不住，真到了糜烂的地步，再讨论转院，患者死亡的风险就大多了。
“控制出血，我先刷手。”
说完，江浩踩开了气密门。
手术室，针落可闻。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目光都落在狄清身上，狄清苦笑两声，硬着头皮道：“看我干嘛，按江医生说的做啊……”
助手唯唯诺诺，埋头抽吸。
没多久，重新刷手的江浩，在护士的协助下，换好了手术服。
“江医生，那下一步，我们怎么做？”狄清试探性的问道，听上去很客气，可内心却隐隐有看笑话的心思。
“先切胆囊，再止血和探查胆总管。”江浩神情很镇定，扭头对器械护士道：“手术刀。”
啪！
一把雪亮的手术刀，轻柔的拍在江浩手上。
“慢着……”狄清有些迷糊，问道：“您已经找到胆囊了吗？”
众人听到江浩的答案，也好奇的竖起耳朵，手术进行快两小时，肠子都被翻个底朝天，连胆囊影子都没看到。
“你们说的硬块，就是胆囊。”
什么？
硬块就是胆囊？
众人相互对视，满脸困惑。
“不会吧，我还以为是肿瘤？”狄清狐疑的看着江浩。
“谁告诉你是肿瘤的？”江浩怜悯的看了一眼狄清。
狄清忍不住扯扯嘴角。
他太熟悉这目光的含义了，当年他在三甲医院实习，无论是犯错，还是提出愚蠢的问题，带教老师也会用这种目光鄙视他。
让人浑身不自在、不舒服。
“胆囊怎么可能藏在肝十二指肠韧带右边，而且我做了穿刺，没有半点胆汁漏出来。”狄清一股怒气上来，据理力争。
见众人都心存疑惑，江浩停下动作，慢悠悠的道：
“胆囊藏在肝十二指肠背后，是因为肝脏转位，你若是熟悉胆道解剖，定可以辨别此类胆道变异。”
胆道变异？
众人脸色一变，纷纷琢磨其中的真伪。
江浩顿了顿，留出时间让众人消化，接着说：
“至于你怀疑它太小，那是因为，病人患有萎缩性胆囊炎，因此胆囊才异于常人。”
萎缩性胆囊炎？
众人脸色微变，嗯……似乎有点道理。
“说到萎缩性胆囊炎，我以前也切过一例。”谭医生站出来，点头附和道：“当时病人的胆囊，也是特别小，附着在肝脏区，手术很费时。”
江浩的话，有理有据，狄清内心的坚持有些松动，可还是不甘心的问道：“那为什么穿刺后，没有胆汁流出来？”
江浩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高龄患者，又有萎缩性胆囊炎，没有胆汁很奇怪吗？”
见狄清眼中仍有疑惑，江浩对护士道：“给我一根细针，做个穿刺。”
旋即，江浩左手插入腹腔，摸到狄清口中所说的胆囊，细针轻轻一刺，再一挑，缓缓抽出，立在狄清眼前，道：
“看到了吗？”
“什么？”狄清眨眨眼。
“胆泥啊……”
尖锐银亮的针端斜面，依稀可见暗灰色的泥状物。
顿时，众人恍然大悟。
有胆泥，自然表面里面是胆结石，那么狄清说是肿瘤的揣测，不攻自破。
之前的疑团，也豁然开朗。
“哇……云海的专家还厉害啊？”器械小护士表情夸张的道，旁边的巡回护士也使劲点头，心中暗道：不仅厉害，还好帅、好有气质、好好看哦……
这一刻
没人再敢质疑江浩了。
众人看向江浩的眼神，也不再是轻视，只有深深的钦佩，云溪区数人折腾半天都没找准病症，对方仅仅看了两眼，就精准的下了判断。
之前见江浩年轻，大家心存轻视，眼下看来，是错怪了云海医院，犯了以貌取人的毛病。
这不是专家，谁敢称专家？
狄清感受到众人眼中的钦佩，再回忆起自己的态度，脸上火烧火燎的，臊的慌。
“还有疑问吗？”江浩放下细针。
“没……没有了。”狄清讪讪一笑，目光有些躲闪，有些不好意思，不敢直视江浩。
江浩默默的拿起手术刀，道：
“那，我们继续。”
焦虑躁动的手术室，又恢复井然有序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