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的时光，是江浩的个人舞台。
被剥夺了缝皮机会的侯明，生无可恋的站在江浩背后，看着老同学炫丽的独角戏。
“手术完成了。”
江浩丢下持针器，一边监督赵三墩打石膏外固定，一边随意的问道：“侯明，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等会就走，刚刚主任来通知，让我赶紧回去汇报情况，反正我们医院离你家近，改天我请你吃饭。”侯明有气无力的道。
“也行。”江浩对此喜闻乐见。
“之前狄医生说，你来我们区医院出过专家会诊，我还不信，今天看了你的手术，我是心服口服。”侯明酸溜溜的道。
江浩轻笑两声，没有接话。
“改天要是能请你去我们科做会诊就好了，到时让我也做个一助，缝个皮。”侯明仰头望着无影灯，语气悠悠。
“你们骨科有多少张病床？”江浩心中一动。
“20张。”侯明心虚的回应，跟云医2000张病床相比，区医院总共才100张病床，骨科若不是吸金大户，还未必能分20张。
“20张，肌腱缝合住院周期是10天左右，可以容纳60位病人，也不少了。”江浩似乎认真考虑去区医院做手术的事。
“你们区医院骨科，找云医会诊的机会多吗？”江浩突兀问道。
“多啊。除了濒危重症的需要转院外，一些不急的疑难杂症就请你们云医的会诊，你们骨科定期都有专家来我们这晃一圈。”侯明下意识回答。
旋即，他醒悟过来，讶然道：“你不会是”
江浩笑笑，看了一眼手术台，此时赵三墩刚完成石膏外固定，包好一个大粽子，颇有成就感的挺胸抬头，等着江浩检阅。
“推出去吧。”江浩点点头，愉快的结束了对话。
送走若有所思的侯明后，江浩返回办公室，回到自己座位上，拧开保温杯，抿一口热茶，缓缓舒展一下脖子。
今天晚上，他还要值夜班。
原本一周值一次通宵夜班，可上次擅自手术被费主任处罚，这个月他每周都要值两次大夜班。
到了下班时间，江浩去医院食堂用餐后，慢悠悠的踏入值班室。
“你也今天值班啊？”
值班室内，像只树懒躺在椅子上的曹医生，懒洋洋的瞅一眼进门的江浩，又将目光移回墙壁上的50寸高清电视上。
云医这两年发展不错，医生的待遇总算勉强改善了一些，二线值班室，终于安上热水器和电视。
江浩挂靠在费主任名下，虽是实习生，却享受二线待遇，不用苦逼的待在急诊室和抢救室，只有一线搞不定，才会Call他们。
12月的云海，寒气逼人。
越是天冷，病人越多，急诊也越多，两人坐了不到十分钟，一线电话，请求支援。
“走吧。”曹医生恋恋不舍的将目光从电视上挪开，起身出门，江浩也批上白大褂，愉快的跟在后面。
“什么情况？”
曹医生不满的斜一眼赵三墩，似乎有些责怪对方打搅他欣赏球赛。
赵三墩很清楚曹医生懒惰的性子，朝病床上努努嘴，苦笑道：“那个病人，情况有些复杂。”
“复杂？”
“复杂？”
曹医生微微皱眉，江浩却是眼前一亮，将目光落在对面的病人身上。
病人是一个二十六七岁的男子，侧卧在病床上，捂着肛门，像煮熟的大虾似的蜷缩身子，表情痛苦，嘴里还不停的喊“疼，好疼”
“哪里不舒服？”曹医生挑挑眉，有气无力的问道，在他看来，这个病人无非就肛门瘘、痔疮、肛裂，很没挑战性、很无趣、还很忧伤的病症
“病人主诉肛门疼，疼的厉害”赵三墩表情古怪的道。
“接着说啊？”曹医生不悦的瞪了赵三墩一眼，都干了一年多住院医了，报主诉居然不报病史。
“我问过了，对方不说，光说一个小时前疼，我看这病人有些麻烦，不敢下手，只好通知您了。”赵三墩很委屈的低下头。
急诊科的都知道曹医生懒散，一线值班，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通知曹医生的。
“哎”
曹医生惆怅的叹了口气，有气无力的冲赵三墩道：“还愣在那干嘛，手套，准备做指诊。”
随即，曹医生竖起双手，忽然想起什么，朝江浩挤眉弄眼道：“江浩，要不要学学如何做指诊？”
指诊，顾名思义
嗯，医学版的一阳指！
至于目标吗？你们懂的
总之，在肛肠科是比较常见、简单易行的方法，收费一般10块，可以鉴别不少病症。
因此，各科室打趣时，经常调侃肛肠科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
上床，脱裤子
对于曹医生的邀请，拥有完美级体格检查的江浩，自然很谦虚的后退一步，果断摇头：“我不会，别找我。”
曹医生惆怅的叹口气，一边戴手套，一边45度仰望天花板，似乎陷入久远的回忆，语气沉痛道：
“我还记得，第一次做指诊的情况，当时年少无知，得到一次上手的机会，激动的热血沸腾，为了探索病症真相，我眼珠子瞪的跟牛眼睛一样大去观察病灶，结果，重头戏来了”
“快说快说”郝蓓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
“当时灯光不够亮，我为了看清病灶，脸都几乎贴病人屁股了，结果伸手一探”
众人噗呲就笑了。
曹医生又悠悠补了一句：“更悲催的是”
众人笑的更欢了。
这种案例，在肛肠科屡见不鲜。
说完笑话，曹医生表情沉痛的走到病人床边，示意对方摆好体位，刚刚伸指，想看看是否肛裂，还没开始，病人就死命的嗷嗷叫：
“大夫，疼”
试了几次无果，曹医生无奈，扭头道：“没办法，拉去做个CT吧。”
赵三墩乐呵呵的推着病人，去了放射科。
半小时后，赵三墩回来，众人看着阅片器上的影像，集体石化。
“nnd，这是个什么玩意？”
“信息量有点大啊”
大家众说纷纭，都没头绪，都很懵逼。
无奈，曹医生苦着脸，扬了扬手中的片子，问病人：“小兄弟，你的情况极度严重，你不告诉我们实情，延误治疗，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曹医生的恐吓见效了。
病人见躲不过了，目光躲闪，支支吾吾道：“我我跟老婆吵架，结果，她一怒之下……”
What
Exuse me，是我们耳朵出问题了吗？
听到这个匪夷所思的答案，所有人都懵了逼。
这一刻，众人的内心是奔溃的。
云医的学霸们，紧蹙眉头，开始运转平均智商在120以上的大脑，飞速计算，直肠的扩大因子是多少？
“怎么办？”赵三墩愣愣看着片子，狠咽一口唾沫。
这种罕见案例，急诊科谁都没经验，一时气氛冷场。
曹医生此刻摆出一副宛如罗丹思考者雕塑的姿势，足足想了半晌，才萧索的挥挥手，叹道：“通知肛肠科会诊。”
赵三墩闻言，恨不得给前辈竖起一个二两重的大拇指点赞，随即，动如脱兔般溜出去。
三分钟后
肛肠科的二线来了，一副想死的表情，像怨妇般凝视曹医生：“这等好事，你们急诊科自己消化就得了，大半夜的叫什么会诊？”
曹医生呵呵一笑：“我读幼儿园时，老师就教导我，好东西一定要分享，这么好的案例，足够你水一篇论文。”
长相略丑的肛肠科主治，苦着脸显得更丑的叹了口气，拉着病人去了抢救室。
然后
一堆住院医打着观摩学习义正言辞的口号，光明正大的挤进抢救室，纵然护士长满脸嫌弃像轰苍蝇一样，都轰不走他们。
半小时后
曹医生和略丑主治，满头大汗、心神疲惫的推着愉悦的病人出来了，留下一个充满怪异气味的抢救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