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
房门推开，毛月娥抬眼一看，丈夫居然不在，微微皱眉，有些不满。
旋即，放下保温盒。
解开围巾。
她缩了缩脖子，似乎脖后微感凉意，奇怪，之前待病房还挺暖和的，不对，准确说，应该说有点热。
平均二十几度，穿着大衣秋裤能不热吗？
“老婆，你回来了。”
韦世豪从洗手间探头一看，又缩了回去，嘭的响了一声，才神情略显慌乱的走了过来。
“你躲在里面干什么？”
“我能干嘛，上厕所呗。”
韦世豪干笑两声，目光躲闪，不敢直视毛月娥的眼神。
毛月娥扁扁嘴，一时也没往心里去，埋头旋开保温盒，拍拍儿子棉被，柔声道：“小博，小博，妈妈做了你最爱吃的狮子头和玉米排骨汤，起来吃饭了。”
韦博睁开朦胧的小眼睛，迷迷糊糊的眯了一下，忽然说道：“妈，我手有点凉。”
云医手外科，对于小儿的断指再植都很慎重，除了常规石膏托固定外，还有其他措施。
像术后护士会向家属说明术后卧床时间、卧床体位、功能锻炼的时间和方法。
小韦博年龄只有5岁，护理时担心患者无意弄伤断指，因此韦博回房后是平卧位，抬高患指高于心脏10厘米，还用石膏夹固定，以限制孩子上肢关节活动，避免翻转动作，以免频繁活动引发血管痉挛。
因此，小韦博看不清自己的状况，只能感受到手指的异状。
毛月娥捧着保温盒，扭头一看，见儿子那再植手指的指端皮肤苍白，顿时身子狠狠一颤，手中的保温杯差点滑落。
“怎么会这样？”
毛月娥此刻哪顾得上吃饭，保温盒啪嗒一拍，赶紧摸了摸儿子的手指指端。
冰凉冰凉的。
毛月娥的心，也冰凉冰凉的，如坠万年冰窖，比那冰渣子还凉。
“怎么回事？”韦世豪看着妻子惨白的脸，也察觉到不对劲，颤声问道。
“快，快去叫护士。”
值班护士第一个赶到，随后郝蓓也从急诊科跑来了。
“马上肌肉注射罂粟碱30mg。”
郝蓓冷静的下达指令，待值班护士开启操作后，才开始思索问题所在。
别看郝蓓个头小，心思却很慎密，第一反应就是回顾造成血管痉挛和血栓的几个影响因素。
情绪……孩子很平稳。
食物……保温盒内很正常。
尼古丁？
郝蓓下意识怂了怂鼻尖，似乎嗅到一丝熟悉的味道。
“肉……排骨……烟？”
郝蓓的嗅觉很灵敏，以前经常被人笑话“狗鼻子”，纵然开了窗散了味，纵然有排骨汤干扰，也被她发掘出真相。
“谁抽了烟？”郝蓓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
值班护士注射完罂粟碱，也抬眼环顾对面两人，余光不经意扫过墙上的温度计，顿时张大嘴巴，磕磕绊绊道：“怎么……怎么温度，才14度？”
韦世豪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开窗，打了个激灵，知道自己犯错了。
毛月娥也回味过来。
不同于做爹的粗心大意，很多做母亲的，对孩子都比较细心。
自从护士交代后，毛月娥很自觉，几乎10分钟就看一次温度计，出门前都看了一次，此刻听到护士的话，再回忆进门时丈夫怪异的举动，顿时明白了什么。
“是不是你抽烟了？还开了窗户？”毛月娥咬牙切齿道，若不是孩子和外人都在，愤怒的她，手撕老公的心都有了。
韦世豪脸色大变，面对妻子吃人的眼神，护士的质问，心中悔恨交加，张了张嘴，却无言以对。
“什么情况？”
就在这时，江浩出现在门口，拯救了一脸愧疚的韦世豪。
“家属可能吸烟，另外开了窗，导致断指受到刺激，还不确定是血管痉挛或是血栓，刚注射了罂粟碱。”郝蓓三言两语，解释了来龙去脉。
江浩轻挑眉头。
香烟中尼古丁等物质，会损伤血管内皮细胞，易造成血管痉挛和血栓。而低温会导致血管痉挛。
因此，在云医，医生对于烟民，术前谈话都很谨慎，再三告诫风险，一般都建议选择做残端。
大家心知肚明。
想让老烟民不吸烟，难度不亚于让狗不吃屎。
因此，在国外，骨科医生都是拒绝给烟民做断指再植。
何必浪费时间、金钱，还有资源。
“打开烤灯，注意照射部位温度。”江浩冷静说道，值班护士连忙移动烤灯，照射再植部位。
“小博，不要怕。”郝蓓坐到床边，轻声安慰几句，毛月娥也忍下对老公的怨恨，耐着性子劝解有些紧张的孩子。
毛月娥看了小册子。
也接受过护士讲解的注意事项。
知道断指再植中，情绪波动不利于恢复，连忙温言安抚。
罂粟碱的效果，需要一定时间。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小韦博的手指，没有丝毫起色。
众人的脸色也渐渐阴沉。
“看来痉挛演变成血栓了，不要等了，安排手术室，马上做手术探查。”江浩没有犹豫，果断下指令，旋即转身，大步迈向手术室。
毛月娥一听，身躯狠狠一颤。
差点摔倒。
压抑了一肚子的火，很想发泄出来，可想到有些惊恐的儿子，咬咬牙，又咽了下去，坚强的站起来，协助护士将儿子扶上轮椅，推往手术室。
二进宫。
刷手消毒。
一行人筹备完毕，不过，相对于第一次的轻松氛围，这一次，大家都没兴致说话，连巡回护士“小喇叭”田盼盼都没精打采的。
众人怜悯的看着冰凉的手术台上，那个原本活泼可爱的孩子，因为粗心的家长，再挨一刀，谁心里也不好受。
手术室外
毛月娥心里更难受。
心如刀绞。
她坐在门口旁边的休息区，一言不发，死死的瞪着对面垂头丧气的老公。
韦世豪也知道自己错了。
心存侥幸，却铸成大错。
他低着头，双手死命的揪着头发，似乎这样做，能让他愧疚的内心好受一些。
嘭！
半小时后，大门推开，江浩等人鱼贯而出，毛月娥再次上前，韦世豪也抬头，期盼又紧张的等待医生的宣判。
不等家属开口，江浩微微一笑：“手术很成功，手指保住了。”
短短一句话。
却让毛月娥轻抚胸口，如释重负。
而韦世豪也颤抖的站起来，用饱含热泪的双眼看着江浩，紧握双手，却久久说不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