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之间，一片哗然。
手术室，喷血不少见。
主刀医生被滋一脸血，也不少见。
可遇到那种能喷到天花板的，可真不多见。
以至于众人呆若木鸡，倒吸凉气。
看到这一幕，张烈也被惊呆了，一动不动，宛如一尊雕像。
唯一镇定的，恐怕只有江浩。
“还愣在那干嘛，赶紧止血。”
江浩一声暴喝，将张烈从恍惚中唤醒过来，手忙脚乱的伸手止血。
血柱压力很大。
监护仪血压骤降，嘀嘀嘀的警报声，如同阎王的催命符，异常刺耳。
数次失败后，张烈伸出食指，终于暂时压迫止住了出血。
“快，快通知主任。”
堵住出血后，张烈从惊恐中，渐渐冷静少许，开始思考，现在的他，只能压迫止血，脑子里一片空白，没有头绪，也不知如何处理后续，几乎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呼叫援兵。
乡卫生院，有三名副高以上的大佬。
其中，普外的李主任，就是副高职称，只不过，他年纪大了，马上60岁，心也花了，自己开了一个私人诊所，心思都花在那上面，医院的事，反而大部分交给张烈打理。
“张医生，李主任请病假了。”一助同情的看着张烈，小声道。
说是请病假，其实卫生院的人都心知肚明，这个时候，就甭指望他了。
不像某些刀霸主任。
李主任是属于那种“三不”主任。
出了事，院长找他，翻来覆去就是那三句话：
“我不在，我不知道，别找我！”
渐渐的，众人习以为常，也懒的找他，而张烈也乐意，毕竟，普外的手术机会本来就不多，谁也不愿意被分一杯羹。
可眼下，张烈后悔了。
没有老大，意味着出问题没人罩，黑锅也没人帮扛。
就在他心急如焚时，一道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让我来吧。”
众人神情一滞，纷纷侧目望去，不知何时，江浩走到手术台前，冷静的看了看出血口，随即，退后两步，冲护士道：“帮我穿衣。”
护士愣了一下，旋即醒悟过来，忙不迭拿起一套手术服，快速帮江浩穿上。
眼看江浩平静的穿着手术服，张烈目光很复杂。
遇到这种情况。
众人都是避之不及，没有十足的把握，谁都不会惹上一个烫手山芋。
毕竟，病人若真是大出血，死在手术台上，纵然没有责任，光是写报告，都你写的你头发掉一把。
而江浩不计前嫌，毅然出手救台，想起之前自己的态度，张烈心头五味杂陈，充斥着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感激、内疚，还有深深的歉意。
“江医生，接下来怎么办？”张烈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期盼的问道。
“你先按住出血点，我来缝合止血。”江浩穿好手术服，晃了晃脖子，淡然自若道。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强大的自信，让张烈紧张的心情，瞬间放松下来。
“持针器。”
“8-0缝合线。”
江浩踏上手术台，伸手接过持针器，先凝神看了看脓腔出血点，沉思片刻，便示意一助拉线，开端缝合。
周围人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出。
江浩却缝合的很轻松。
小针细线，在江浩大师级缝合下，沿着张烈的食指周围，整整齐齐，密密麻麻，缝合一圈。
“结扎。”
待一助拿起线剪，咔嚓一声，切断线头后，江浩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确认无误后，冷静道：“好了，可以松开了。”
张烈此刻如临大敌，纵然听到江浩指示，心中依然没底，紧张的咽下两口唾沫，才小心翼翼的、慢吞吞的挪开食指。
“止血了。”一助惊喜道。
众人也长长松了一口气。
密密麻麻缝合线口，已经不再射血和渗血。
张烈也如释重负，感激的看着江浩，侧身退开两步，让出主刀位，语气恭敬道：“江医生，你看下一步如何处理？”
在手术台上，不谈年龄。
只论技术。
手术台上，永远只有一个主刀。
从张烈惊慌失措，毫无头绪时，他就已经交出了主导权。
江浩没有客气，站上主刀位，目光掠过胆管位置，审视一番，冷静道：“先缝合胃小弯的瘘口，缝合线。”
张烈自动接替一助，脸上再无轻视，恭恭敬敬的拿着镊子，协助江浩缝合瘘口。
江浩按照常规止血后，针对对缺损的肝总管和胆总管，做了双层内翻缝合。
由于蛔虫们太生猛，缺损较多，江浩缝合很细致。
“18号T形管。”
一根T形管，拍在江浩手上。
一般胆总管、肝总管受损，就要用到T管，需要临时撑起胆总管，方便引流，数月后才能拔出。对于病人来说，就是腰子上拖着一根管子，怪别扭的。
江浩将T管适当修剪一下，置于左右肝管内，再数针固定。
“好了，冲洗，关腹。”
江浩退后一步，示意张烈二人，用甲硝唑液、盐水冲洗。
考虑到病人是十几岁的小姑娘，江浩没有让张烈上手，而是选择亲自关腹。
张烈站在一旁，看着江浩做着皮下减张缝合，心中钦佩不已，想起之前自己恶劣的态度，脸上不由泛起浓浓的愧疚。
“好了，推到苏醒室吧。”
江浩丢掉持针器，脱下手套，伸了一个懒腰，在众人仰慕的目光下，施施然消失在手术室门外。
“今天，幸亏有江医生在，否则……”
赵鹏说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看了看张烈，欲言又止，生怕激怒对方。
张烈苦笑两声，坦然道：“你说的对，我没那么小气，事实就是如此。”
此刻已是凌晨。
众人收拾一番，强忍倦意，推着病人，鱼贯走出手术室。
次日
阳光明媚，盘旋多日的阴云，一扫而空。
江浩捧着一杯牛奶，一边滋滋的吸着，不经意间，就走到了泌尿科的门口。
不等他开口，坐着电脑后的霍主任两眼发光，伸手招呼道：“小江，进来坐坐。”
江浩想了想，左右无事，便施施然走了进去。
此刻，诊室内，除了霍主任，还有卫生院一位姓周的医生，以及一对年轻夫妇，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似乎正在就诊。
“医生，我想给我孩子割苞皮。”
霍主任斜眼看着那小男孩，哂笑道：“孩子这么小，你们怎么就急着给他割苞皮。”
旁边的周医生，也是一脸好笑。
毕竟，孩子太小了。
可是，那年轻的孩子父亲却一脸郑重道：“医生，瞧您说的，咱虽然是农村的，可也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霍刚有些错愕。
家长痛心疾首道：
“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