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鱼？”
金大爷一脸迷茫，抬起头，拼命回忆，“好像没有。”
“再仔细想想。”江浩道。
“我想想啊，中午在朋友家吃饭，就上了四个菜，红烧茄子，爆腰花，炒莴笋，还有一个辣椒炒肉，没了，真没了……”金大爷忍着痛，语气虚弱但很肯定的道：“没吃鱼，也没什么骨头啊？”
“那早上呢？”赵三墩不死心，在他看来，江浩诊断几乎没出过错，而且小电影上那一帧，的确是有些异状。
“早上就吃了两根油条。”金大爷道。
一听这话，赵三墩懵了一会，大脑陷入短暂空白，茫然的看着江浩，“江医生，那接下来？”
“腹腔镜探查。”
江浩毫不犹豫道，见赵三墩有些困惑，又道：“无论是急性阑尾炎，还是回盲部有异物，反正都需要进腹探查，做急诊手术吧。”
对啊！
自己怎么那么笨？
赵三墩一拍脑袋，恍然大悟，纠结那么多做什么？何必浪费时间去猜？反正不管是哪种情况，都要做手术，腹腔镜一伸，不就一清二楚了。
“那手术……”
“你来做吧，筹备好通知我一声。”江浩萧索的挥挥手，阑尾炎这个位置的探查术，实在没什么好担心的。
“我马上筹备。”赵三墩激动的差点跳起来，乐了半分钟，直到金大爷不满的咳了两声，才回味过来，赶紧给病人术前谈话，又签了知情同意书，叮嘱了一些手术前的注意事项，通知对方马上安排住院。
当头晚上，八点。
接到赵三墩的电话，江浩慢悠悠的更衣刷手，进了手术室。
“江医生，筹备完毕了。”赵三墩声音洪亮，精神抖擞，腰板挺直如标枪，精气神很足。
“那就建立气腹吧。”江浩走到手术台边，一脸淡然道。
赵三墩深吸一口气，舒缓心头的紧张，拿起气腹针，按着做好的标记，缓缓刺入，随后，启动气腹机，开始充二氧化碳其他。
建立3个手术切口后，置入鞘管后，江连接好的腹腔镜，通过鞘管，插入腹腔。
屏幕上，一阵漆黑后，
出现了熟悉的血色腹腔画面。
赵三墩操控腹腔镜，控制速度，缓慢进镜。
速度有点慢比平日有点慢。
其实，他协助江浩做了上百台腹腔镜手术，从最初的生疏，被江浩指导后渐渐改掉了许多小毛病，比如说抖镜。
新人做助手，总免不了抖镜。
总想着，要跟着主刀的电钩走，结果镜头晃个不停。这就像拍动作片时，镜头左右前后来回晃，或是打射击游戏开狙击枪镜头乱抖，那谁受得了？
进镜很稳。
今天寻找阑尾很顺利，不过，赵三墩心中没有半分喜悦，反而一脸阴沉。
“江医生，你帮我看看，这阑尾似乎……”赵三墩语气透着一丝迟疑和困惑。
“没有发炎，没有肿大，颜色正常。”不等赵三墩说完，江浩面无表情的说出答案。
正常？
不是急性阑尾炎？
赵三墩心中仅存的一丝侥幸，烟消云散，忽然间无比失望，好不容易捞到一个主刀的机会，煮熟的鸭子居然也能飞了？
扫兴啊！
“赶紧看看回盲部吧。”江浩打断了赵三墩的发愣。
“哦，我马上看看。”赵三墩从失神中清醒过来，控制镜头，转向回盲部。
“往左，再进一点。”
江浩看着屏幕，慢条斯理的给予指导，“好，就这个位置，再进一点。”
“很好，问题找到了。”
“卧槽，真是……鱼刺！”
赵三墩听到江浩的话，定睛一看，当场爆了一句粗口。
高清画面中，一根大约2m的透明锋利鱼刺，从回盲部刺了出来，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在腹腔镜灯光下闪耀着寒芒。
“卧槽，这大爷不是说没吃鱼吗？”赵三墩惊的下巴都快掉了，心中又气又笑，恨不得当场将病人从麻醉中唤醒，问个究竟。
“这有什么稀奇的？”
江浩脸上波澜不惊，“我家开诊所，经常会遇到一些病人隐瞒病情的。”
“为什么啊？”一个新来的小护士瞪大眼睛。
江浩斜了对方一眼，淡淡道：“有个人隐私，有些是家丑或难言之隐，还有一些是健忘症，做医生久了，你就见怪不怪了，因此问诊后，还要结合查体和辅助检查，才能尽量避免漏诊。”
“还是江医生慧眼如炬，一眼就看穿了真相。”
“简直就是福尔摩斯。”
两个小护士乐呵呵的赞叹道。
赵三墩也是大吃一惊。
先前江浩从几十帧CT图中，指出回盲部这个位置时，他是半信半疑，心里想着，病人的指征都指向急性阑尾炎。
没想到，江浩不仅从复杂的影像中找出了问题点，还一语断定，那就是一根鱼刺。
而自己身为一名规培医，既看不懂CT影片，也没有做出合格的诊断，反而沾沾自喜，被主刀的机会冲昏了头脑。
一想到这，赵三墩脸刷的红了。
“江医生果然厉害，一开始就预见到，病人不是急性阑尾炎，而是一根鱼刺捣鬼。”赵三墩真心赞叹道。
“等你片子看多了，细心一点，也能察觉。”江浩淡然道：“先给患者取鱼刺吧。”
剩下的事，对赵三墩而言，轻而易举，三两下取出鱼刺，然后关腹。
“大爷，您好好回忆一下，你到底吃没吃鱼？”
待病人苏醒后，执着的赵三墩，晃了晃手中装着鱼刺的塑料袋，盯着金大爷问道。
“真，真没吃啊。”
金大爷望着那根莫名其妙的鱼刺，表情很复杂，那茫然和无辜的眼神，不似有假。
“怎么可能？这么大一根鱼刺，总不能长了腿，自己跑到你肚子里去了吧？”患者的话，让赵三墩十分不解。
就在这时，金大爷的儿子，挂断手机，脸色阴沉的问道：“爸，中午那汤，你喝了吧？”
“汤？喝了，挺好喝的，我还喝了两碗。”金大爷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的道。
家属表情沉痛的道：
“那汤，就是黑鱼汤。”
金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