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幕
急诊手术室内，无影灯亮如白昼。
江浩正在主刀一台脾破裂的急诊手术。
“托盘。”
江浩的声音很平静，气场很平稳，就像是五星级酒店的大厨，完成一道平凡无奇的煎牛排。
夏晴咽回到嘴的口水，端着一个不锈钢盘子上前，面色恭敬的就像是厨房的传菜员。
啪嗒！
一块一成熟的脾脏，带着一股电刀炙烤过散发微微焦香烤肉味，被随意的甩在托盘上。
看着新鲜滑嫩、呈波浪状晃动的紫色脾脏，江浩舒展一下脖子，下意识问道：“手术马上结束了……你们都饿了吧？”
“嗯。”
“肚皮都饿扁了。”
“都快饿出腹股疝了。”
郝蓓和小护士们有气无力的回答，麻醉医生左平安连回答的力气都没了。
“我还好……先前补充了点……”赵三墩不经意说到一半，就发觉自己擅自脱离组织招来的敌意，瞬间心虚了。
“你吃了什么？”郝蓓厚重的镜片下，瞬间射出奥特曼打怪兽般十万脉冲的动感光波。
“就上台手术休息时，流窜到其他手术室，蹭了一点小零食。”赵三墩差点跪地喊爸爸。
“零食？”
“居然去隔壁乞讨，太丢人了。”
“赶紧坦白，吃了什么？”
众人，尤其是以二师姐郝蓓带头的几个女人，散发出倩女幽魂的怨念死死盯着赵三墩。
不知为什么，今天急诊手术特别多，吃了晚饭，就做了一台急性阑尾炎，一台胆囊炎，两台肌腱缝合，一台骨折手术，所有人都饿的前肚皮贴着后背了，休息室的储备粮也消耗殆尽。
赵三墩突然有种小绵羊迷路，落入险境，陡然发现周围都是绿油油的眼睛。
“就是一点猪肉脯，就那么一小条，还不够我塞牙缝的，不知道哪个沙雕买的，都快过期了，所以……他们才不介意给我吃吧？”赵三墩拼命解释，有种越描越黑的心虚。
“别说了，解释就是掩饰。”
“哪个组那么壕，这么晚还有肉？”
“我们在这消毒铺巾，你居然跑去吃肉？”
“说好的同甘共苦呢？”
“友尽，割席……”
手术室内，充斥着浓浓的怨念。
“别说了，我知错了，大家高抬贵手，我马上给大家点外卖，我请客行吧！”赵三墩气节尽失，拱手投降。
见江浩已经关腹，赵三墩也走到一边，拿出手机：“大家想吃什么，随便点？”
“随便点？”郝蓓脑海中灵光一闪，医院斜对面那家觊觎已久的分子料理菜单，在脑海中如电影般回放。
顿时口水不由自主。
“打住，限价25块。”
赵三墩脸黑，立马画了一条红线。
“那就红烧肉饭吧。”郝蓓瞬间蔫了。
“我要酸菜肥肠。”左平安睁开熊猫眼，有气无力道。
“你口味真重。”
“重口味，才能刺激到我麻木的神经。”左平安无视众人的鄙视。
“我也要提神，来一个酸辣鸡杂，放那种白色的小泡椒。”器械护士夏晴笑眯眯道。
天南人爱吃辣，夏晴也不例外。
“那我来个猪杂粥饭，暖暖胃。”巡回护士田盼盼，嘟着小嘴道。
见众人报完菜单，赵三墩目光溜了一圈，确认没遗漏后，才转身恭敬的看着江浩：“江医生，你要吃点什么？”
江浩脑子里正想着肝切除手术，可肝切除是真正的大手术，哪怕是费青也不敢贸然给江浩主刀，不由有些失落，被赵三墩一问，随口惋惜地道：
“要是来个肝，就好了。”
“肝？有啊，你要爆炒的，还是猪肝汤？”赵三墩会错意，忙不迭的推荐道。
“那就爆炒吧。”江浩醒悟过来。
“行，那我下单了。”
赵三墩埋头下单，也没注意到江浩表情，可郝蓓却敏锐的观察到江浩的落寞，关切的问道：“江医生，你是不是累了？”
“江医生，累了就去休息吧？”
“反正赵三墩不饿，让他来筹备。”
两个小护士一脸关心，顺便把无辜的赵三墩当成炮灰抛弃了。
“我想做一台肝切除手术，可惜，没机会。”江浩脱掉手套，取下口罩，意兴阑珊道。
“肝切除？”
赵三墩激动打了个激灵，正在下单的手机都差点摔地上。
“你鬼叫什么？”郝蓓不满的瞪他一眼。
“肝切除，那可是真正的大手术，某些高难度的肝切除，哪怕是在普外科，也是扛鼎之作。”赵三墩兴奋的满面红光，像是刚喝了两斤茅台一样。
肝切除，哪怕在市级的三甲医院，也算一个大手术，尤其是一些复杂的肝癌切除，甚至能拿到地区学术论坛上秀一把。
而且，肝切除流派多。
扛鼎的项羽也多。
大家谁也不服谁，别说各地区医院，就是在云医的肝胆外科，同一个肝癌病人，不同的医生上台，都有自己的切除方案和操作手法。
什么剪刀法、钳夹法、电刀法、CUSA法……一个科室，居然有五六种方法，而且每个师傅带的徒弟，各自又推陈出新，不尽相同。
重点是，
学会了肝切除，基本上，就能像某歌唱的那样潇洒：说走咱就走，你有我有全都有啊……
当然
潇洒走的前提是，你先赔偿云医几十万的合同违约赔偿金。
这个级别是针对住院医的。
换了江浩上次签的有编制“顶级合同”，那是七位数。
医院也不是傻子，花那么大心血，不可能给别人做嫁衣。
“美的你冒鼻涕泡。”郝蓓翻了个白眼，哂笑道：“肝切除手术，就是咱们科的魏副主任，都没把握随便接，肝胆外科那么小心眼，会让你虎口夺食？”
赵三墩一听，也是这么个理，可还是不服气道：“没有梦想的话，那不是一条咸鱼？”
“醒醒吧，咸鱼？”郝蓓冷笑。
正此时，手术室门踩开，一个小护士冲进来，气喘吁吁道：
“江医生，费主任问你手术还有多久做完？有个外伤性严重肝脾破裂的患者，还缺人接手！”
赵三墩挤眉弄眼：“……脸疼不疼？”
郝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