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水诊所
“江医生下班了。”
“嗯。”
江浩朝谭医生点点头，径直走到院子榕树下，拖了把藤椅，施施然坐下。
昨晚淅淅沥沥下了一夜小雨，洗刷掉树叶上的尘土，空气都透着一股初春的清新。
江浩泡了一杯热茶，拿了一本耳鼻喉外科书，借着榕树下明亮的吊灯，看的津津有味。
院子的铁门，嘎吱嘎吱，不时发出几声破风的声音，那些老街坊们，陆陆续续踏入诊所。
呜呜～呜～
不一会，一个稚嫩清脆的哭泣声从院墙外传来，吸引了江浩的注意。
放下外科书，江浩抬起目光，视线移到门口，一个身材矮小，背略微有些佝偻的老大爷，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哭哭啼啼的小女孩走了进来。
小女孩，稚嫩的小脸粉雕玉琢，精致的像个瓷娃娃，玻璃球般清澈的眼睛，却跟打开阀门的水龙头，哗啦啦流下两行晶莹的泪豆子。
“这不是彤彤吗？这是怎么了？”
谭医生听到哭声，从诊室走了出来，看到一脸泪痕的小娃娃，讶然问道。
小丫头前两个月感冒，来过灌水诊所，就是谭医生接待的，长的那么可爱的小宝贝，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没啥大事，手被咬破了。”彤彤爷爷牵着小女孩，满不在乎道。
咬破了？
听到这话，江浩眼皮子一跳，缓缓起身，走到小女孩，上下打量小丫头，目光最后落在她那软乎乎的小手上。
“彤彤，别怕，让叔叔看看。”谭医生尽量让声音平和，一边抚摸小丫头的脑袋，一边翻起她的软萌小手，查看咬伤的部位。
小彤彤情绪很激动，不停的抽泣，可还是很配合，乖乖伸出右手。
食指中节，凹陷下两排血色咬痕。
“还好，没伤到骨头。”谭医生捏起彤彤小手，“彤彤，跟叔叔学，弯一下指头，再这样伸直，嗯，很好。”
见彤彤顺利照做了几个动作，谭医生放下心来，笑道：“神经和肌腱，也没损伤，皮外伤做个消毒清洗就行了。”
彤彤爷爷一听，似乎找到知音，声音格外洪亮：“我就说嘛，不就是被狗咬了一口吗？我那媳妇，大惊小怪的，非的让我去医院，有必要吗？”
“狗咬的？”
江浩和谭医生对视一眼，表情渐渐凝重。
“既然狗咬的，我建议还是打狂犬病预防针。”谭医生沉声道。
作为一名急诊医生，谭医生听到有被狗咬伤的病人，第一反应，就是打狂犬疫苗。
“大惊小怪。”彤彤爷爷一摆手，满不在乎道：“就你们城里人金贵，我们农村以前的孩子，从来不打什么狂犬疫苗，小时候被狗咬了四五次，不也活的好好的吗？瞎折腾啥。”
听到这话，谭医生也是哭笑不得。
“彤彤，彤彤……”
就在这时，一个急促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一个穿着黑色职业套装的年轻女人，慌慌张张的闯进小院，目光搜索一圈，立马朝诊室冲进来。
“彤彤，让妈妈看看，哪咬伤了？”彤彤妈一进门，就神情紧张的握着女儿的小手，看到那两排深深的牙印后，极度心痛，当即埋怨道：“爸，让你带彤彤，你怎么不上心啊，居然让狗咬了。”
老头一听，不乐意了，撇撇嘴道：“不就被狗咬一口吗？屁大点事。”
“狗咬了，会传染狂犬病的。”彤彤妈一听，火气更大。
“哪有那么夸张？”老头很固执，老眼一瞪，“真得了病，那就治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江浩等人听到这话，也是无语，被老头的无知彻底打败了。
谭医生好气又好笑，无奈道：
“彤彤爷爷，狂犬病只能预防，暂时没有治疗手段，若是发病，几乎是100的死亡率。”
老头撇嘴：“你别吓我？”
江浩也看不下去，沉声道：“每年因为狂犬病死亡的案例，接近6万例，我所在的云医急诊科，上个月就来一例狂犬病患者，送入急诊科，束手无策，第二天就死了。这个病，暂时没药可治。”
对于狂犬病，江浩印象颇深。
云医急诊科，去年就有2例狂犬病患者死亡。
老头也吓的脸色一变：“真没药能治？”
江浩摇头：“狂犬病毒，会沿着神经，从伤口向大脑蔓延，病毒进入大脑半小时后，病人就会死亡。它不仅没药治，而且发病前无任何症状，也没诊断方法，从发病到死亡一般不超过6天，快的甚至只有2天，死亡率100。”
“那……那怎么办？”老头舌头发直，脸都白了。
“还能怎么办？”彤彤妈气的一跺脚，“我不是在电话里跟你说过，去医院打狂犬疫苗吗？”
“那就打，赶紧打吧！”老头低头服软，连连催促谭医生。
江浩轻轻一笑：“现在还不能打，被狗咬伤后，要先冲洗伤口，消毒处理，然后才能接种狂犬疫苗。”
在医学上，将狂犬病暴露分三级。
I级，是皮肤完好。
II级，是轻微抓伤，但皮肤完好。
III级，是被抓咬伤。
只有III级暴露者，才需要接种疫苗。
有一种特殊情况需重视，就是患者皮肤有伤口，被犬舔，也存在被污染的可能性。
“医生，那你还愣着干嘛，赶紧帮彤彤处理伤口呗。”彤彤妈急不可耐道。
不等谭医生开口，江浩沉声道：“伤口我们可以处理，只要用肥皂水冲洗15分钟，再用碘伏彻底冲洗伤口就行，可是我们这不能接种疫苗，我建议你还是带孩子去疾控中心或防疫站打，或者去云医。”
狂犬病的潜伏期，一般是1-3个月，很少有超过1年的。
被狗咬伤，建议清洗消毒后，马上注射狂犬疫苗。
云医接种疫苗，是五针法。
咬伤者在0、3、7、14、28天各注射对应剂量的疫苗。
其实，灌水诊所是有资质的。
可后来，因为伪劣疫苗事件，江爸担心隐患，干脆就取消这项服务。
无奈，彤彤妈只能带孩子离开。
望着彤彤三人离开的背影，江浩心中感慨：被狗咬伤，得狂犬病的几率微乎其微，可一旦发病，哪怕是打过狂犬疫苗，也未必一定能百分百平安渡过。
希望……小家伙安然无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