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风和日丽，晨光和煦。
八点半，例行查房的时间。
大查房。
费青昂首阔步，气宇轩昂，众星捧月下，巡视着留观室。
江浩依旧步伐稳健，跟在费青身后，唯一不同的是，后面多了两个小尾巴。
冯磊比较沉稳，唐棠却神情兴奋，东张西望，看什么都新鲜。
当然，身为吊车尾，两个新人乖乖落在最后。
急诊科的病人很多，一部分是急诊手术术后留住院楼护理的；另外就是赵三墩和郝蓓新收的病人。
针对新收的病人，病情危急的马上安排急诊手术，像那些不严重的，或是疑难杂症，就会送留观室。
大主任查房，就像古代皇帝出巡，虽没有万民夹道欢迎，三呼万岁，可家属们的反应还是很热烈、很激动的。
傻子都知道，大主任未必是技术最深的，但一定是最有权势的，家属们个个面露微笑，希望能得到大主任指点，给自己复查一下，心里才踏实。
不过，万事有例外。
15号床的病人，面色蜡黄，身材消瘦，腿上还打着石膏，见众人进屋并没有笑脸相迎，他甚至没起床，躺在床上，唉声叹气，一脸苦色。
费青正在兴头上，目光扫到这个病人，微微一怔，略微扫兴，下意识问道：“这个病人，谁负责的？什么情况？”
江浩从人群中挤出来，语气平和道：“15号病人，孟凡，41岁……回家路上摔了一跤，胫腓骨骨折，做了内固定术……”
费青见是江浩，脸色不由柔和两分，一边听，一边打量病人，见他满面愁容，心里纳闷，转头看向江浩：
“手术不成功吗？”
“手术很成功。”
“有并发症？”
“没，恢复良好。”
江浩笃定的语气，让费青百思不得其解，原本以为患者是因为手术没达到心理预期而失望，可听到江浩的话，却越发纳闷了。
莫非，有隐情？
费青走到床边，露出平易近人的笑容，语气温和问道：“这位患者，我看你愁眉苦脸，你是哪里不舒服，还是对手术不满意？”
患者叹了口气，苦闷的摇摇头。
费青见状，更费解：“我是急诊科的主任，你有什么问题，可以跟我反应，不要怕，大胆说。”
患者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打死也不开口，可站在旁边的老婆，却指着老公，咬牙切齿道：
“这个死鬼，你还有脸说……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别喝酒别喝酒，死活不听，一听到有人请喝酒，就屁颠屁颠跑过来，就为了蹭一顿酒，两万块就没了，我……我让你喝，让你喝……”
患者老婆越说越气，说到最后，气的牙齿都差点咬碎了，抄起一个枕头就往病人头上砸，砸的病人嗷嗷怪叫。
一时间，鸡飞狗跳。
众人也傻眼了。
“息怒，家属息怒，别崩了伤口。”费青严正劝慰，双脚却往后退两步，“你们一群木头，还愣着干嘛，赶紧上啊！”
小医生们从震惊中缓过来，手忙脚乱的冲上去，将家属劝开。
费青撇撇嘴，也没心情在病房待，赶紧转身出门，走到门口，还不忘扭头朝江浩自嘲道：“喝酒误事，老祖宗的话，是金玉良言。”
身后的魏副主任，呵呵一笑：“这还算轻的，上次我收了个颅脑出血，听说是那人喝醉酒，在小饭店发酒疯，店老板轻轻一推，他没站稳，吧唧，还没送到医院，人就没了。”
说话间，走进下一个留观室。
刚进门，一股浓浓的怪味，扑面而来。费青见惯大风浪，面不改色，仅仅嘴角抽搐两下，后面的人，尤其是年轻有洁癖的女实习生们，实在扛不住，花容失色，纷纷捂鼻。
病房有三间床。
看其他两床病人家属捏着鼻子，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众人迅速锁定了气味来源。
靠洗手间的一间病床上，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缩在被窝里，表情尴尬的朝费青点点头，干笑两声道：“对，对不起……”
“没关系。”
费青哈哈一笑，试图化解尴尬：“看来，病情很重，是谁负责的？怎么没及时处理？”
“费主任，是我。”
曹医生站出来，嘿嘿一笑：“病人男，37岁……三天前就诊，主诉是全身皮肤奇痒，通知皮肤科会诊，也做了辅助检查，一直没查出结果。”
“看来，是个很有趣，很有研究价值的病情啊。”费青一听到疑难杂症，就目放精光，环视一圈：“来，大家各抒己见，都说说看。”
看来……
又到了喜闻乐见的提问模式。
前排的副主任和主治们，神情自若，面露微笑，静待好戏。
身后的住院医还算淡定，后排的小菜鸡们就面色发白，喉咙发涩，悄悄往后退。
急诊科，大部分症状，都是急重症，
费青不满意了，抬手一指。
“那个最瘦的，你来说。”
一个年轻的住院医，从人群中，硬着头皮说：“我考虑是单纯疱疹。”
费青蹙眉，似乎不满意，又随手点了一个：“你来。”
“我猜，会不会是荨麻疹？”
“不会是过敏吧？”
“中毒？”
随着费青点将，一个个答案蹦了出来，可他似乎很不满意，目光又搜索一圈，最后落在身姿挺拔，玉树临风的江浩身上，脸色渐渐柔和两分，缓缓问道：“江浩，你来说说看。”
江浩排众而出，不惧怪味，径直走到病人身边，示意病人卷起袖子，很认真的观察病人皮肤。
对于江浩，费青很耐心，没有催促，身后的副主任和资深主治，也面露微笑看着江浩。
这是一种尊重。
在他们眼中，江浩的实力赢得他们的尊重，可以与他们平起平坐。
正当众人思考，江浩会说出什么惊人的结论时，江浩却问了一个突兀的问题，令所有人措手不及。
“你多久没洗澡了？”
“啥？”病人一愣。
“我问你多久没洗澡了？”
“两……三，个月吧？”
见众人哗然，病人脸唰的一下红了，挠了挠蓬松杂乱的长头发，“前几个月，我在东北那边做建筑，你们知道的，那边条件艰苦，天气又冷，就一直没洗澡……”
一瞬间，下巴掉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