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灯火如豆！
不对，这句之前重复过。
应该是……灯火如豆，夜色如墨。
江浩坐在值班室，陪着曹医生看着无聊的足球赛。
今天是回来的第一个夜班。
江浩视线落在对面的屏幕上，脑海中却不断思索胃切除、肝切除的入路方案。
“曹医生，曹医生，请到抢救室。”
广播骤然响起。
声音很大，盖过了电视机的声音。
“曹医生，我去吧！”
江浩见曹医生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主动开口，站起身来。
“行，那辛苦你了，改天请你吃饭。”曹医生屁股都没挪一下，象征性朝江浩拱拱手，目光又挪回屏幕上，正加时赛，实在舍不得走开。
江浩批上白大褂，出门，右拐，进了抢救室。
“江医生，9号床有个病人，怀疑胃穿孔……”郝蓓快步走过来，冲江浩说道。
江浩扫了两眼，径直走到9号床，抬眼观察床上的病人。
病人是位头发乱糟糟的老大爷，脸色蜡黄，一对鱼泡眼，瘦的跟柴似的，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哼哼唧唧。
“病人，钱涛，72岁，有酒精性肝硬化病史，长期引流，家属告知，患者餐餐不离酒，一天至少一斤高度白酒，因腹痛呕吐4天前入县医院，保守治疗但无效，县医院做过钡剂造影，考虑胃穿孔。”
郝蓓记性很好，肺活量更好。
一口气完成汇报，脸都没红。
“CT拍了没？”
江浩掀起患者上衣，先在对方腹部按了几下，边做腹部触诊，边问道。
“出来了，这是片子。”郝蓓笑呵呵道：“腹腔可见大量游离气体，膈下大量高密度影，提示消化道穿孔。”
“不排除幽门梗阻。”
江浩竖起片子，看了看，冷静说出自己的判断。
“马上安排急诊剖腹探查。”
放下片子，江浩朝郝蓓下医嘱。
郝蓓办事极有效率，立马安排进急诊手术室。
半小时后，江浩踏入手术室，心情有一点点兴奋。
期盼许久，终于可以做胃切除了。
虽然还没确定，可看着阅片器上的高密度影，结合病历，他很肯定，对方不是简单的胃穿孔。
“手术刀。”
江浩握刀，逐层进腹。
打开腹腔，只花了五分钟，江浩就做出判断，对着郝蓓正色道：“不仅是溃疡穿孔，还合并幽门梗阻。”
“幽门梗阻？”郝蓓脸色一变。
胃有点像耳朵。
幽门，就在耳垂位置。
因为是个弯弯，幽门容易藏污纳垢，最常见的，就是幽门螺旋杆菌。
幽门梗阻
是指幽门（耳垂）处，发生了溃疡，烂了。经一段时间后愈合后，瘢痕或大或位置不合适，挡住路了，造成胃收缩时食物无法通过，引起病人呕吐、营养障碍等。
幽门梗阻很常见，在溃疡病中能占10
“需要切吗？”郝蓓皱眉问道。
“需要切。”
江浩平静的看着郝蓓，语气冷静却坚毅，“通知家属，安排胃大部切除术。”
在胃部急诊中，溃疡和穿孔最常见，但并不一定需要手术切胃，随着内镜技术突飞猛进，很多溃疡穿孔患者，通过保守治疗或内镜止血，就可以避免外科手术。
可幽门梗阻，手术方式建议胃大部切除术，对于溃疡严重的，还有迷走神经切断术。
迷走神经，会影响胃液释放。
大部分胃溃疡，简单说就是胃酸分泌过多，切断了迷走神经，胃酸分泌和蠕动就会减弱，溃疡症状自然减轻直到痊愈。
“行，我马上通知家属。”
郝蓓郑重点头，转身，快步走出手术室，找家属交涉说明并签术前知情书。
没让江浩等太久，郝蓓重新回到手术室，朝江浩郑重点头，示意家属签署了知情书。
“江医生，要通知包副主任吗？”一直沉默的冯磊突然问道。
一句话，提醒了江浩。
“帮我通知包副主任。”
江浩朝郝蓓说道，第一次胃大部切除术，纵然自己再有信心，还是有必要按流程通知胃肠科。
这也是他对费青的承诺。
“小江，上午刚做了胃穿孔修补，晚上就做胃切除，你可够心急的啊？”
包文爽朗的笑声，从门口传来。
“赶巧了，遇到一个溃疡并幽门梗阻的。”江浩抬起视线，迎着包文的目光，莞尔一笑。
“你小子人帅，运气也好。”
包文几步走到手术台边，看了看术野区，确认一眼，沉声道：“不错，是幽门梗阻，溃疡灶必须同时切除，不过，别切的太多。”
胃部切除，是有讲究的。
切除的原理，就是切除了胃窦部，消除了因G细胞分泌胃泌素引起的胃酸分泌；又切除了大部分胃体部，让胃壁细胞分泌的胃酸也降低了；最后是切除了破损的溃疡部位。
理论上，胃切除越多，降低胃酸的效果越好。
但切除过多，病人胃容积下，不利于今后的生活。
通常在60左右微调。
江浩点头赞同：
“我打算做胃大部切除术+毕II式吻合术。”
胃切除后，自然空了一半，需要将保留那一部分的胃，跟肠子完美无缺的吻合起来，不留缝隙。
否则食物进胃，稀里哗啦都漏了。
在医学上，这叫消化道重建术。
常用的，是Billroth I式和Billroth II式。
听到江浩采用毕II式，包文皱着眉头，思忖片刻，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考虑很周到，就按你说的做。”
说完，包文转头看了看呆萌的研究生，没好气道：“小曾，好好跟人家学学。”
“……师傅。”
乖巧的徒弟，委屈的撅起嘴巴。
能进三甲医院的，都是过五关斩六将的学霸，光是学历审查、笔试、面试，就层层筛选。
全国每年近80万医学生。
可每年能通过执业证考试的不超过五分之一，小曾就是属于那种火箭一波流过关那种。
可是看着眼前比自己年轻几岁的江浩，小曾只能悲哀的认输，咬着牙齿，一脸肃穆的道：
“师傅，我会认真学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