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剑司金剑卫阮忠将温仲交由主司海元,海元不敢耽误片刻,直接将温仲带到了宫中。
温仲萎靡不振,已然没有了身为宰辅的风度。
他乱发披肩,双目如死灰。
温仲抬眼,看到了端坐金椅之上的神宗。
他又打量了一眼殿中,除了将他带来的悬剑司主司海元之外,观天监监正墨离以及大皇子黄皓甲都在。
温仲面色苍白,伏拜在地。
“宰辅温仲拜见陛下。”
他的语气极其悲怜,他知晓这是他最后一次自称宰辅了。
神宗面色冷峻,口中冷哼一声。
“温仲。
前几日百诡宗行刺之事,可是你所谋划?”
温仲目光黯淡,口中低声应下。
“回陛下话,是臣所谋划。”
悬剑司直接将他抓来,想必是朝中已然有了证据,若是再狡辩,只怕罪责更大。
确实正如他所料。
神宗将他抓来,只是想亲口听到他承认此事。
神宗勃然大怒,径直站起。
“温仲啊温仲,孤自觉待你不薄,你为何还要这般行事?”
温仲目光之中泛起泪光。
“陛下,是臣糊涂啊。”
他心中无尽悔意,可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孤且问你,五皇子黄柯昱可参与此事?”
神宗冷眼盯着温仲。
这一次温仲并未直接开口。
他心中还在沉吟,是否此事还有转机,是否还能自己一人承担下罪责。
良久,他缓缓开口。
“回陛下,此事五皇子黄柯昱也有参与。”
他终于不再抱有任何期待。
自己已然败露,五皇子便再没有争储君之位的资本。
倒不如和盘托出,说不准还能保全自家人的性命。
“逆子。”
神宗被温仲所言,气得身形微微颤抖。
“海元,去将那个逆子带到孤的面前来。”
“是,陛下。”
海元应声走出殿中。
……
海元亲自来到了五皇子黄柯昱的府邸。
五皇子黄柯昱正在堂中饮酒,身前有歌舞美姬。
他早有预料,等人来抓。
先前他从不喜这享乐之事,今日他想好好享受一番,只怕此后他再也没有机会享受了。
“五皇子殿下,跟我走一趟吧。”
海元开口,看到五皇子黄柯昱并未有任何回应。
他向阮忠使了个眼色,阮忠自行上前将五皇子黄柯昱拿住。
五皇子没有任何的反抗。
他努力佯装出一副波澜不惊的脸色,可是眼神之中的惶恐,出卖了他的内心。
刺杀圣驾,那是何等的罪责。
他身为皇子,罪加一等。
不知此去,父皇将会如何处置他。
和恩师温仲两人谋划,一切看起来都是天衣无缝,怎么会失败了呢。
……
海元很快便将五皇子押到了金殿之上。
五皇子黄柯昱看到温仲跪在殿中,大皇子、观天监墨离也都在。
他明白,父皇应是知晓了一切。
“父皇。”
五皇子黄柯昱跪倒殿中。
“逆子。
你想要孤的性命,还要杀了你的皇兄和安儿?
孤甚至有时在想,你能否担得起大任。
是孤看走了眼。
你比你的皇兄心性差的大多了。
景国一定不能交由你手。”
五皇子黄柯昱听到父皇所言,跪在地上,往前爬了两步。
“父皇,儿臣是最像您的,儿臣能担得起大任。
是儿臣受到了温仲的蛊惑,所以才走错了路。
父皇,再给儿臣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五皇子黄柯昱素来不喜形于色,可是今日他哀嚎求饶之声,传遍殿中。
温仲看了五皇子黄柯昱一眼,他悲哀的摇了摇头。
如此做,只能让陛下更为轻视。
神宗一脸决绝之色,对自己这个儿子,已没有了任何期待。
杀父弑兄,欺师灭祖,这样的儿子,留之何用。
“哼。你最像孤?
真不知你哪里像孤。
为了储君之位,竟然联合西陵,还想以西墉关为代价,出卖江山,谋害兄长性命。
还有之前所谓的变法,以为孤看不出,那都是你们想要钳制镇国公的手段。
孤是万万没有料到,你们竟然还想要孤的性命。
教出你这样的儿子,是孤失责啊。”
神宗一字一句,面色铁青。
五皇子黄柯昱还想辩解,可是他张了张口,没说出一个字来。
神宗长叹一声。
“今日,孤便在这殿中宣布。
大皇子黄皓甲,立储君之位,行监国之责。
他便是下一任的景国国君。”
“陛下圣明。”
观天监监正墨离以及悬剑司主司海元,齐齐跪拜。
“儿臣领旨。”
大皇子黄皓甲脸上并无太多欢喜。
他侧头看向五皇子。
记得儿时这个五弟还总是随自己一同玩耍,整日里都是一声声“皇兄”叫着。
怎么就走到了手足相残的这一步呢。
五皇子黄柯昱和温仲眼中的不甘之色,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神宗双眸冰冷。
“皇陵清苦,历代先祖想必也多是寂寞,你便去守皇陵吧,直至终老。
青灯长伴,你也尽尽身为皇子的孝心。”
五皇子黄柯昱瘫软在地。
去守皇陵,极为清苦,对于有野心的五皇子来说,每活一日,便是对他的折磨。
神宗又看向温仲。
“你身为当朝宰辅,已居文官之首,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不说为朝事兢兢业业,反倒整日里尽是算计。
是孤看走了眼啊。”
温仲听闻此言,涕泗横流。
“陛下,臣知错了。
请陛下看在臣也为国事尽心几十年的份上,留臣府中家眷性命。
这一切都是臣的错,和他们没有干系。”
温仲在朝中几十年,多少也是有点功绩,神宗起了仁慈之心。
“五日后,温仲于十字口当街问斩。
温府家眷,流放西南三千里,永不得任用。”
温仲大殿之中连连跪拜。
“谢陛下。”
他状若癫狂,又哭又笑,万幸保全了家人性命。
温仲知晓身为罪人,生不如死,但是活着,终有出头之日。
只是翻身之日,遥遥无期。
温仲和五皇子黄柯昱两人被带了下去。
神宗面色深沉的望着两人背影,一时间他想起了过去诸事种种。
一个是自己疼爱的儿子,一个是视为左膀右臂的大臣。
就连身边之人都无法信任。
自古君王多寂寞,这份心境他无法向外人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