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
沈辰安入屋中之后，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安儿，快来入座吧。”
镇国公沈烈伸出手来，招呼着自家孙儿说道。
“哎。”
沈辰安口中应了一声，便来至桌前坐下。
沈烈看看桌上饭菜，面有歉然之色。
“菜已热了多次，怕是失了本味。”
沈辰安抬眼看看桌上饭菜，虽然有失卖相，可仍然热腾腾冒着热气。
他便又想起管家之言，爷爷是自黄昏时分，一直等到了如此深夜时分。
想必，是因为爷爷担心沈辰安回家中来，无有热饭热菜。
便让人反复将桌上饭菜加热。
虽然饭菜失了本味，可其中却多了爷爷的关爱之心。
沈辰安连连摆手。
“爷爷，这已经很好了。”
“今日，咱们爷孙好好喝上一杯。”
镇国公沈烈笑吟吟的看着自家孙子，举起手中酒杯。
沈辰安也赶忙将手中酒杯举起。
爷孙二人一饮而尽。
“快吃吧。”
镇国公沈烈招呼说道。
虽然沈辰安刚从师父院中吃喝过，并无多少胃口。
可他仍是提起筷子，夹起桌上菜肴，大快朵颐。
镇国公沈烈，并未动筷，只是在一旁笑吟吟看着。
沈辰安今日在明德书院，又作惊圣之文的消息，传入府中来，镇国公沈烈，只觉便是登时死去，也未尝不可。
若是他三个儿子，此时尚在人世。
如他这般年纪，也无需在沙场之上奔波。
之所以如此风里来雨里去，便是想将自家孙儿护在身后，免得被人欺负。
只要镇国公府不倒，孙子沈辰安也可过一世逍遥日子。
他心中始终提着一口气，生怕自己哪一天倒下了，那些风雨全都奔自家孙儿而去。
今日天地文钟六响，镇国公沈烈只觉心中分外轻松。
他的孙子如今羽翼渐丰，锋芒显露。
他这副老骨头，纵然战亡边疆，死在沙场，也能死得瞑目。
“多吃些，多吃些。”
沈烈并未多提惊圣之文的事情，当下的镇国公和天下长辈并无不同。
看到远游归来的晚辈，生怕在外面吃不好，穿不好。
既已归家，多吃些，他们才会高兴。
爷孙二人，边喝边聊，便是一夜而过。
……
翌日辰时初，沈辰安与爷爷正在一同用早膳。
宫中刘公公亲来宣口谕，说陛下召沈辰安入宫。
沈辰安不敢耽误，同爷爷道别一声，便随刘洪入了宫城。
待沈辰安入宫之时，恰逢早朝刚退。
神宗坐在金椅之上，并未挪动位置。
他在等候沈辰安前来。
双眸之中若隐若现期盼之色。
金銮殿中，除神宗之外，大皇子黄皓甲，悬剑司主司海元，观天监监正墨离同在。
刘洪通禀一声，便引着沈辰安来至金殿之中。
沈辰安入殿，朝端坐金椅之上的神宗，深行一礼。
起身之后，又向殿中其余三人见礼。
见沈辰安前来，神宗喜形于色，面露爽朗笑意，走下金阶。
“好小子。
又作惊圣之文，引动天地文钟六响。
真有孤当年几分风采。”
沈辰安躬身一礼。
“全倚赖陛下训导之功。
臣之姿，不及陛下万一。”
沈辰安说的极为真挚，似是全出肺腑。
果然，神宗听闻沈辰安所言，脸上笑意更盛几分。
一旁黄皓甲、海元、墨离三人，嘴角皆是有些不自然的抽动一下。
还好沈辰安不是什么奸佞之臣。
若不然，景国江山危矣。
虽沈辰安口中尽是溢美之词，可帝王喜怒，全被他拿捏股掌。
“心即理。
知行合一。
致良知。
守仁心学，足以使得世间修儒之人，感悟一生。”
神宗黄太极口中赞叹。
他本就修儒道，自然知晓守仁心学何等玄妙。
仅十字，便引动天地文钟六响，足以见守仁心学分量。
圣人三不朽：立德、立功、立言。
守仁心学问世，可称之立言。
悠悠岁月，定会有沈辰安浓墨重彩的一笔。
古往今来，多少天资卓绝的风流人物，建功立业的将相王侯，全都淹没历史洪流之中，再不会被人提及。
沈辰安不同，先有横渠四句，再有守仁心学，还有诸多诗词，如此这般，必会名垂青史。
何况沈辰安还不足二十岁，谁也不知，他将来会走到何等高度。
神宗黄太极看着面前沈辰安，不禁有些恍惚。
人遇极悲极喜之事，便会觉有些不甚真实。
今日，见沈辰安，当是极喜。
上次有如此心境之时，为极悲。
那次便是他最喜爱的女儿琉璃薨逝之时。
“若非常于陛下跟前听训，臣也不会有如此感悟。”
沈辰安的声音，将神宗思绪拉回现实之中。
他脸上又绽起灿烂笑意。
“那往后多多入宫来。
孤再多教导你些道理。”
神宗拍拍沈辰安肩膀说道。
沈辰安不禁轻咳一声。
“是，陛下。”
神宗缓缓踱步，走回金椅之上。
“转过年去，你便要在明德书院结业了，可有什么想法？”
神宗之言，使得沈辰安微微一愣。
明年，他便在明德书院三年期满。
他只知要尽快变强。
总要去一趟星月海，去探寻其中的秘密。
还要走一趟御妖长城，有守卫军军士为他而死，他要为枉死的守卫军们，讨个公道。
至于其他，沈辰安心中并未有太多打算。
“臣心中，暂未有所想法。”
沈辰安如是说道。
神宗口中笑笑。
“来年开春，便是科举之期。”
神宗并未再继续说下去，沈辰安却是已然明了陛下心意。
开科取士，国中有才能者，尽入君王彀中。
神宗这是想让沈辰安入朝效力。
景国科举制度，与沈辰安前世有所不同。
景国科举，三年一届，无乡府城县之分，更无童生秀才举人之别。
凡有景国户籍儒生，皆可为考。
有点像是沈辰安前世的高考，只是参考之人，条件更为宽松。
上至老叟，下至顽童，皆可为试。
这也体现了景国不拘一格招揽人才之心。
且科考只考策论一科，可在文章之中议论朝事，针砭时弊，亦可向朝廷献策。
这也体现了景国开放包容风貌。
沈辰安抬起头来，看向神宗。
“陛下，依照礼制，臣世子身份，是无法参加科举的。”
科举是为寒微百姓家的子弟，提供一条鲤鱼跃龙门之路。
王侯将相家的世子王孙，可荫官。
所以，依照景国礼法，世子王孙是不可参加科举，占据百姓子弟中举名额。
至于入朝为官之事，沈辰安心中倒是并不抗拒。
人常言：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沈辰安心中却是想的圣人三不朽，其中之立功。
权柄如剑，生之两刃。
善用，利民利国。
恶用，伤天害理。
若是入朝堂，亦能为国为民多做些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