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之中的众人纷纷起身见礼。
饶是四大清流世家之人，亦是躬身行礼。
神宗入殿中，登金阶，落座金椅，口中道出一句“免礼”。
殿中诸人，这才起身。
神宗望向四大世家家主，点头示意。
“开宴。”
随着神宗吩咐，一众太监宫女鱼贯而入，手捧佳肴，侍奉美酒。
殿中有丝竹管乐，丽美歌姬唱和舞弄助兴。
宴席开始，神宗也再未多言。
殿中众人，观舞闻乐，亦是不敢高声言。
实则，心中却是在期待着一场大戏。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神宗看向沈辰安，嘴角带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
沈辰安多么希望自己没有看到。
只能怪他感知太惊人，在陛下望向他的时候，他亦是回之一个恣意洒脱的微笑。
“诸位，今日可尽兴？”
神宗开口。
殿中丝竹管乐之声戛然而止，歌姬舞女自行退下。
众人心中亦是知晓，好戏即将拉开帷幕。
殿中诸人赞叹附和，皆言美酒佳肴如何美味。
神宗转头看向四大清流世家家主。
“孤时常听闻，清流名士对孤多有不满。
四大清流世家家主皆在殿中。
孤倒是想当面询问一句，清流名士如何评价孤呢？”
神宗如此开门见山，使得殿中众人心中一惊。
陛下问话，未免太过直白了些。
四大清流世家的家主，亦是怔神，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们没有意料到，神宗如此直截了当，不留余地。
沈辰安看到面前场景，却是心中想笑。
这是一场网暴受害者，与键盘侠之间的线下对决。
大殿之中的气氛，登时变得有些尴尬。
方才歌舞升平、欢庆中秋、其乐融融的场景，再不复存。
殿中众人皆是止住手中动作，大气都不敢出。
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四大清流世家家主，则是在心中合计，该如何回话。
若是如实回答，便相当于当面打神宗的脸。
若是不如实回答，便是丢了清流气节，是打自己的脸。
众目睽睽之下，打谁的脸，都有点不太合适。
四大清流世家，以陇州谢氏为尊。
现在压力全都来到陇州谢氏家主谢世奕身上。
清流名士，名比命重。
谢氏家主谢世奕，喉头涌动。
“清流名士，却是对陛下多有不满。”
谢世奕强壮镇定，面不改色。
此番作态，自是给殿中作陪的儒生看的。
让他们看看清流名士，不畏强权的气节。
同时，他也愿相信，神宗不会将他们如何。
残杀清流名士，必在青史留下世代骂名。
即使如实回话，被神宗所杀，反倒可成全他们杀身成仁的美名。
听得谢氏家主谢世奕如此说，殿中众人更是屏气凝神。
神宗却是并未生气，口中笑笑。
“那你便当面言与孤吧。
孤诚心听之。
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谢世奕神情自若，微施一礼。
“草民陇州谢氏家主谢世奕，便代表清流名士，历数陛下之过。”
之所以先行表明自己身份，便是想着殿中诸位，之后为其扬名。
清流名士陇州谢世奕，不畏生死，于大殿之中数落国君罪过。
此事传扬出去，陇州谢氏在世人心中地位，便会水涨船高。
“洗耳恭听。”
神宗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看不出情绪喜怒。
谢氏家主谢世奕移步金殿正中，面色沉凝，给人一种大义凛然之感。
“一则，陛下得位不正。
这金椅之上，坐的本该是陛下那位侄儿，景元帝黄焘。
陛下您起兵谋反，黄袍加身，才得了这至尊之位。
得位不正，何以正人？”
殿中众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谢氏家主当真敢言。
本以为听得多了，便不会在意。
可神宗面皮，还是不禁抽动一下。
“二则，陛下教子无方。
几位皇子之中，成器的也仅有大皇子与五皇子二人。
可五皇子却是与陛下您如出一辙，要谋逆篡位。
连自家儿女，都管教无方，何以管教国中万兆黎民百姓？”
陇州谢氏家主谢世奕站立金殿正中，还真是有几分名士风度。
只是他言语之中，多是片面之词。
神宗竭力保持着自己的涵养，未开口骂人。
可他黑沉的脸色，却是说明了他此时心境。
真是憋屈。
谢氏家主谢世奕瞥了一眼神宗，心中只道一声过瘾。
看我不爽，却是不能拿我怎样。
一国之君又如何，还不是被吾等指着鼻子骂？
殿中在场作陪儒生，多是在心中感慨。
陇州谢氏真有风骨，清流名士真有气节。
神宗看了一眼沈辰安，眼神中写满了希冀。
沈辰安站起身来，打断了谢世奕的输出。
“谢家主所言真是荒谬。
由此看来，所谓清流名士，不过尽是些沽名钓誉之徒。”
陇州谢氏家主谢世奕，被沈辰安出言打断本就不爽，又听之沈辰安说清流为沽名钓誉之徒，更是气恼。
沈辰安之言，直指要害。
若是骂一个美人丑，美人自不会在意。
若是骂一个丑陋之人丑，丑人自会跳脚。
于此，亦是同样的道理。
若是诋毁刚正之人沽名钓誉，刚正之人自不会在意。
若是诋毁欺世盗名之人沽名钓誉，欺世盗名之人自会恼怒。
“竖子不足与言。”
谢世奕自鼻孔之中冷哼一声。
殿中在场之人，皆是饶有兴趣，看着双方辩论。
金椅之上的神宗，看到谢世奕吃瘪，只觉心中畅快。
“你是何人，如此无礼。
难道家中未曾教过：与长者言，必先以礼，而后方言的道理？”
沈辰安不由一声轻笑。
“吾为镇国公府世子。
便是在曲水流觞宴上，作诗胜过尔等四大清流世家最得意子弟之人。
本世子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敢在此金殿之上狺狺狂吠。
为老尊者，当为长者，须施之以礼。
为老不尊者，只当老而不死，是为贼。”
“你……”
谢世奕被气得不轻，一时竟未说出话来，险些吐出一口心头血。
殿中四大清流世家其余七人，亦是面沉如铁。
沈辰安亦是移步殿中，来至谢世奕身旁。
“汝方才之言，句句经不起推敲。
本世子便一一辩驳，你且细听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