谟罕将沈辰安所言翻译过后，大祭司口中便嘀咕有词。
沈辰安自是听不懂的，遂将视线转向谟罕。
谟罕便逐句翻译与他。
“大祭司说，我们青黎族有自己的神明。
我们的神明，便被供奉在明阳山中。
若是信仰别的神明，而背叛我们自己的神明。
便会遭到神罚。
所以，我们便拒绝了传教之人。”
闻听此言，沈辰安心中着实有些不可奈何。
青黎族人所信奉的神明，即是巴虺。
巴虺早已出得明阳山，且被大师兄文攸灭杀。
青黎族人不知晓这一点。
沈辰安亦是不好点破。
总不能直言，青黎族人所信仰的神灵，不过是只魔之眷族。
若当真那样，青黎族人怕是登时，便会与沈辰安结为死敌。
人皆有信仰。
有些人信仰神明，有些人信仰道义，有些人信仰一切皆空……
无论哪般，信仰皆为心中净土，为不可玷污之地。
若是破他人心中信仰，便是玷污他人心中净土。
为不可饶恕之罪过。
沈辰安终是选择不点破。
群山之中的少数族裔，多数会找些神明信仰。
少数族裔神灵崇拜，源远流长。
山高地险，豺狼虎豹，魑魅魍魉。
人居于其中，着实渺小。
遂，需要找心灵寄托亦或依仗，支撑他们在艰难困苦之中生存。
许是机缘巧合下，青黎族人偶观巴虺。
如此浩瀚壮哉之物，自是对青黎族人产生强大冲击。
比肩擎天，身胜江海，最宜当做神明崇拜。
他们并不知晓这巨蛇善恶。
只是知晓，若是真心供奉，这巨蛇许会多加关照，助他们在群山野岭之间，好生存活下去。
若神明需得言之有物，便由青黎族人去信仰，早已不复存在的巴虺吧。
沈辰安心中不再纠结点破与否。
他开口问询。
“前来传教者，是何模样？”
这一问，谟罕并未翻译给大祭司、族长等人。
他便直接回答沈辰安所问。
“我也见到了。
长相很是奇怪。
头上有两个鼓包，像是两个肉瘤。
脸上能勉强分辨出五官。
体态臃肿。
身上的肉，黑得发亮。
最奇怪的是，身后总背着一只大铜镜，有一口锅那么大。”
谟罕边说边比划。
“铜镜？”
沈辰安不禁反问。
谟罕点点头。
“对。
是铜镜。
青绿色包边。
看不清镜子之中的情形。
那人还说自己名为‘负镜先生’。
自己的镜子有神通。
若是我们同意入长生教，便向我们展示那镜子的神通。
不过，大祭司和族长未同意他进我们村寨。
那人便又背着镜子离开了。”
谟罕说完，似是想起什么，又开口补充。
“那人说起话来，很奇怪。
像是嗓子有些漏风。”
谟罕的形容，实在奇怪。
不过，却是形象。
沈辰安心中已大概有了想象。
只是无论如何想，都不似人的模样。
谟罕口中，却是以“那人”相称。
可随即转念一想，沈辰安心中顿明。
青黎族人久居深山密林，心思单纯。
凡是可行走，能人言者，皆可称之为人。
只是长相有些奇异的“人”而已。
山高林深，多有诡异难明之事，也见怪不怪了。
“那负镜先生离去之后，去往了何处？”
沈辰安语气略显急切。
“往西去了。
至于去往了何处，却是不知道。”
谟罕回忆着那日所目睹之事。
闻言，沈辰安便站起身来。
那负镜先生，应是魔之眷族无疑。
需尽早寻见，查明长生教所在，斩草除根。
见沈辰安起身，青黎族人放下碗筷杯碗，亦多有起身之人。
青黎族长也是口中在说些什么。
“是我们招待不周吗？”
谟罕将青黎族人的不解，翻译给沈辰安。
沈辰安摆摆手。
“招待备至，如沐春风。
我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急需处置。
便不再村寨中叨扰。”
言罢，他拱手施礼。
不待青黎族人多言，沈辰安便急急飞身而去。
见此一幕，青黎族人皆是瞠目结舌。
在他们的认知之中，还未曾见过会飞的人。
这带给他们极大冲击。
沈辰安一定不会想到。
今日之后，青黎族人便又有了新的神明供奉。
那尊神明的样貌，是完全按照沈辰安的样貌描绘。
有绘画者，将此一幕，绘制村寨之中。
族人宴饮，忽有神明起身，白日飞升。
……
自青黎村寨离去。
沈辰安便向西而行。
山中的雾气愈发浓郁。
雾霭沉沉，扑朔迷离。
群山之中，花草树木，好似在青纱帐中，多出几分朦胧意境。
自云端之上，极尽目力，沈辰安恍惚有身在梦境之感。
雾，有着化不开的浓。
立祥云处，沈辰安只觉文心有所触动。
他口中喃喃，有感而生。
“花非花，雾非雾。
夜半来，天明去。
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花非花》为唐代诗人白居易所作一首杂言古诗。
感慨人生如梦幻泡影，如雾亦如电。
“花非花”本是禅理。
万物皆空，世事皆为虚无幻象。
岭南群山的迷离，触动了沈辰安心境。
最后一字吐出。
沈辰安为金光所照，文气通天，直引天地文钟显现。
云上美公子，俊逸如仙人。
天地文钟嗡鸣，苍穹与之同振。
世间亦是随处可闻。
虽有日头悬空，可其下更有文钟比日头更明。
文钟之下，一袭儒衫飞扬。
世人尽皆仰首，见闻文钟六响。
一诗惊圣。
天地气运便増得几分。
无论世间何处，世间何人，尽是识得那迎风而立的儒衫少年。
景国世子沈辰安，何人不惊，何人不叹？
文气光柱似是将天插穿。
待文华尽散，文钟不显。
云端之上，更有文气金光璀璨。
浩浩乎，弥天。
缈缈乎，绝仙。
文气金光灿灿，而后又悉数收敛。
天下皆是瞧见。
今日，又有一位半圣显现。
沈辰安自己亦是有些讶异。
本以为儒道天命之物高悬，儒道便至多只能有两位半圣于世。
师父孟半圣及大师兄文攸，已是两位儒道半圣。
自己竟也入得半圣之境。
转念，他似是知其原因。
是那道人仙真元之故。
可屏蔽天机，踏破飞仙。
入半圣境界，亦是不在话下。
乾坤震荡。
儒道一门，三圣当世。
何道可敌？
破境之喜，转瞬散去。
感知如海，探去群山之间。
他似是感知到，那负镜先生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