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我想想！”赵亦钦摆出中老年人的思考状。
看他在那眉头紧锁认真思考，钱继民还以为他是怕了，津津有味的在那喝着茶水：“我说老赵，你看看你这些年熬的，都成干巴小老头了，你何必呢！要我说6中能有今天已经不错了！”
“嗯！”赵亦钦作思索装点头。
看他认同自己说的钱继民眼睛一亮，放下茶杯说：“老赵！你也调教育局来吧！“
“市里的领导明天什么时间到！”
“什么？”钱继民一愣没反应过来。
“我说市里的领导明天什么时间到！”赵亦钦心里盘算着明天，压根就没听老钱说话。
钱继民会错意老脸一黑，心说真是老顽固，他把茶缸往桌上一摔，说：“明天9点！”
“9点正好！”赵亦钦嘟囔着说完就走，连口水都不喝。
看他那干巴的背影，钱继民脸黑的无话可说。
第二天，县教育局张灯结彩，8点45分市教育局车队如长龙入境，停在门口。
这次来带队的是市教育局主管基建的冯局长，那可是教育局的财神爷，县教育局几个在家的主要领导都赶过来了，包括县里主管教育的副县长也都陪着一起。
冯局长一下车，董军立马迎上去握手：“县里路不好走，领导辛苦了！”
“老董，你国家级贫困县不说辛苦！我们这里面谁敢说自己辛苦！”冯海生幽默的握着董军的手小声说：“快让同志们都进屋吧，我就是怕你们搞这些形势才提前从市里出发的，没想到你们还是搞了！”说完他看向后面大声说：“同志们都快进屋吧！”
冯海生从小在城市长大，要不是87年那会他来兰水县锻炼，他都不知道还会有这么贫穷落后的地方，那一年对他感触很深，回市里工作后他心心念念始终不忘兰水县，去年他调到这面工作后，就一直想来兰水考察一次，因为工作忙始终被耽搁，今天终于得偿所愿了。
看着熟悉的黄土地，冯海生感慨：20年如一日，芳华不在，你却依旧！
“领导？”董军在旁边陪着，看见冯海生望着街面发呆，小声问候。
冯海生回复心情，笑笑进屋。
董军在前面领路，一路上给冯海生介绍县教育局这两年的发展，县教育局这两年基建工程搞的好，研究经费给的足！可冯海生怎么就没听见自己想听的呢！他停在会议室门口，回头看看荣誉墙，再看董军，严肃的说：“老董，咱们丑话说在前面，我今天来不是听你汇报这些的，市里去年给你拨了80万的教育经费！你要是敢跟我说你全用在装修办公楼，搞福利待遇上了！我第一个免职了你！”
董军后脊梁骨汗毛都炸炸起来了，心说老领导干嘛这么大的火气。
他陪着笑脸哈哈两声说：”老领导，这不才开始吗，您听我一样一样的跟您汇报！“
冯海生不说话，冷着脸走进会议室，他坐下看看四周道：”你们这会议室装修的很好吗！比市里的还要气派，我看以后市里再开会就来你这开算了！“
董军委屈着脸坐在旁边，看眼周围，心说这也不算好啊，装修是他小舅子干的，他老丈人就是木工，这一间会议室从木料到装修全干下来也才3万元钱，跟市里的装修风格根本就没法比，而且市局的会议室他又不是没去过，他这跟人家比，差远了！
他哪知道冯海生心里窝火，20年如一日，兰水县一点起色都没有，他能不生气！
“老领导，我们县市贫困县，全县有3所幼儿园4所小学！”
“够了！”冯海生不耐烦的拍桌子：“我不想听我知道的，我今天来主要是想听些我不知道的！”他看董军一脸迷茫，提醒道：“你就说说去年那80万都干什么花了吧！”
董军心里这个憋屈，抱怨道：“老领导，您怎么跟审犯人一样！“
“呵呵！”冯海军笑道：”那你就放轻松点吗！“
得！这还真把我当犯人了，董军跨着脸说：”16年在市局党委的关怀下，我们兰水县教育局获得80万的教育经费，在经过县教育局党委会多次开会研究后决定，用其中的30万元修葺县教育局办公楼改善办公环境，其余的50万元分别拨给县第1、第2、第3幼儿园，第7，第10初中和第1第3高中用于基础建设！“
“50万元拨给7所学校，一所学校能得到几个钱！”冯海生说。
董军委屈着脸，心说这还有没捞着的呢！
冯海生心心念念的兰水县竟然变成这样，他心里疼，他看董军说：“我听说你们县里出个小天才下周要代表全市参加全国数学奥林匹克竞赛！他是1中的学生还是3中的，我要去看看他！”
“都不是！是6中的！“
”哦，6中！“冯海生念叨着：“贫困乡中？”
“对，就是以前的贫困乡中！没想到老领导您还知道贫困乡中，不过现在改名叫县第6高中了。”董军接话茬笑着说：“赵平这个苗子非常不错，两次模考都是全校第一，这还有半年就高考了，我都想把他给转到县1中去学习！”
“为什么！”
“1中是县重点高中，教学设备和师资力量都比6中要强太多！”
“是啊！”县1中校长接过话讨好的说：“这孩子要是放在我们1中培养，肯定能考上个好大学，不是211也得是985！”
“那为什么1中没代表全市去参加全国数学奥林匹克竞赛！”冯海生平淡的看他。
1中校长一下被噎的说不出话，冷汗顺着脑门就冒出来了。
气氛一下凝固。
冯海生不在看他，冷着脸看着周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点小心思，一天不要总想那些虚的！好苗子在那哪都是好苗子！6中怎么了？1中怎么了！是那块料在哪都一样！我当年就不是重点高中毕业的！不一样考上大学！”
冯海生生气，他没想到下面县里竟然被腐蚀成这样。他严肃的看着众人：“我要是知道你们谁为了政绩把这孩子给坑了，别说到时候我老冯翻脸不认人！”
钱继民坐在后面看火候差不多了，小声的插句：“6中的校长也来了，不过他没进屋！”
“为什么不进屋！”冯海生回过头看了一圈说：“你们这些校长啊，主任的来了一句话都不说有什么用！我看以后你们就不要来了，6中校长在哪里，让他进来！正好我也想跟他取取经，问问他是怎么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学生的！”
钱继民起身出门，2分钟没到，他和赵亦钦一起进屋。
赵亦钦今天特意穿上他10年前买的中山装，一进屋，看他这扮相，其他陪着的人差点没笑出声，他踩着一双布鞋走到会议桌最下面坐下，那腰板挺的跟座山似的。
冯海生看着那布满皱纹沧桑的面容，心里一颤：”你是老赵叔的儿子！“
赵亦钦凝视冯海生思索片刻，不卑不亢的问：“你是87年在我家借住的那大学生？”
“是我！”冯海生有些激动：“老赵叔身体还好吗？”
“我父亲去年过世了！”赵亦钦有些悲伤。
“哦！”冯海生也低沉下来，回想起当年，他心头一阵感慨，深深的喘口气抬头问：“我当年听老赵叔说您大学毕业留在了省里工作？怎么回到乡中了，还当了校长！”
这哪是上下级，这分明就是两个就不曾谋面的朋友在拉家常。
一声老赵叔听的董军差点没把心脏排出体外。
气氛沉浸片刻，赵亦钦率先开口：“你现在在市教育系统说话好不好使！”
“好使！“
”那你管钱不？“
”管！“
赵亦钦猛起身，吓的旁边3中校长一个趔趄，老赵才不管他，径直走到冯海生面前：”我们6中是县里最贫困的中学，县里年年拨经费，年年到我们这卡壳，我们学校厕所到现在连一套完善的排污系统都没有！夏天除非下雨，不然学生们都不敢开窗户上课！我请您跟我回学校上趟厕所！“
”老赵！你胡闹！“董军一拍桌子：”领导大老远过来怎么能上你那去参观厕所！“
”怕什么！想当年我家的条件还不如6中呢，他不也一样去了！“赵亦钦说的激动，扯大嗓门说：”我也请你们都去我那参观参观！你们一年到头来说你们多么辛苦，多么困难！你们去我那看看，看看我那些学生现在经受的是什么环境！“
”老赵你别激动！你那的经费都给你审批完了，下个月就能拨给你！“董军饶到他跟前安抚他说：”领导大老远来我们县考察，怎么能去你那参观厕所！”
“有什么不能！”冯海生心情激荡：“我们来就是要知道兰水县现在的教育质量，要是都给我们看最好的！那我来还有什么意义！我能去！你们谁不能去就在这县大楼里舒服的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