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中在兰水县县近郊，一排小汽车浓烟滚滚的驶在黄土路上。
冯海生强忍着腹中翻滚，在赵亦钦的陪同下下车。
“冯局年轻的时候在他家住过？”身后有人小声问，董军看看他一瞪眼说：“我怎么知道！”他心说，我要是知道年前拨给你们那些经费我早都拨给老赵了！
看他瞪眼睛大伙也都不说话了，憋着委屈风尘仆仆的跟在后面。
“食堂差不多开饭了！我看要不就都先去吃饭吧！”赵亦钦看眼领导，冯海生回头看这一大帮人问：“你们谁饿了？谁饿了就去食堂吃饭，累了就回车里等，我要在学校转转！”
开玩笑！领导不吃饭谁敢说饿了。
可要不说饿，还真跟着参观完了厕所在吃饭吗！
一行人踌躇的跟在后面，看他们一个个跟吃了臭鸡蛋似的，赵亦钦冷哼：“还是先去参观食堂吧！免得他们参观完厕所明天都没有食欲！”
感恩归感恩，可这连明天都没食欲，就不能不去吗！
董军心里也跟着叫苦，6中什么条件他心里门清，赵亦钦要领着大伙参观厕所那纯门是把大伙往屎坑里推！
“老哥！我记得您当年被分配到省委工作，怎么回来了？”冯海生想起当年在赵亦钦家墙上挂着的那张照片，那时候老赵还很年轻，穿着西装领口别上党徽，要多精神有多精神，按理说这一晃20多年过去，以老赵的年龄和资历至少在省里也应该混个副厅级，怎么会在兰水，在6中！窝在这山沟沟里！
看他神情疑惑，赵亦钦笑笑：“省里没有我一样越来越好！6中没有我！不行！”
冯海生震撼，这需要下多大的勇气才能作这个决定。
他内心肃然起敬，对赵亦钦20年如一日的坚守致敬！老赵带着大家往食堂走。
食堂在操场的另一端，是一排独立的平房，没到地方，就能闻到一股浓浓的“肉”香味，胃里翻江倒海的冯海生一愣，大为诧异的问：“老哥，你们6中学生的伙食不错吗？”
赵亦钦同样诧异！脑袋上冒出无数个问号。
他左右张望似自言自语道：“我才离开一会，怎么感觉像换了个地方！”他低头看看时间：“今天周二食堂中午应该是供应面条，米饭，四菜一汤，哪来的肉香？”
赵亦钦颇为重视学生的饮食，可即便那样也只能维持学生每周五中午吃一顿鸡肉。
这肉香闻着就诱人，肯定不是鸡肉！
董军从后面走到前面跟他并肩，看着那一排平房进出忙碌的身影说：“老赵，你不讲究啊！你不是跟我哭穷说你们学校每周五才改善一次伙食吗！”
“县不管那么多了！先吃饱了再说！”冯海生爽朗一笑，直入庭院。
院内，清一色的三口大锅，散发出香浓的“肉”香，雪白的萝卜片在汤里上下翻动。
三口大锅后面是3个忙碌的大厨，这会正拿着汤勺卖力的搅拌。
“老孙、老李，老周！你们三个怎么在这！”
“老赵！”老周师傅用袖子擦擦额头笑道：“这是食堂，我们几个不在这去哪！”
冯海生细心的观察，他发现学生们虽然渴望喝到肉汤，可都有条不紊的在排队，眼里虽然满是希冀的吞咽口水，可一个打闹的学生都没有，而且在院子的中央放着一张员木桌，上面摆着切好的咸菜，谁需要就去夹，没有一人独占独享！
有点意思！他忽略其他人，走到锅边：”师傅，给我也来一份！“说着掏出点零钱：”一碗汤，两个馒头，一叠咸菜，怎么卖？“
周师傅忙的满脸油光，乐呵呵说：“馒头5毛钱钱一个，汤1元想喝多少喝多少，咸菜不要钱，你想吃多少！吃多少！”他说到后面笑的声音比说话声还大。
“1元钱管够？”冯海生重复一次。
“管够！”
“兰水县的物价水平这么低吗？一碗肉汤1元钱就管够？”在冯海生来想，全国恐怕也没有经济水平这么落后的地方了吧！
周师傅一愣，“噗嗤”笑了：“你说笑呢！全国哪还有这么便宜的事了！”
“那你们这是！”冯海生不明白。
周师傅接过2元钱零钱递给身后记账，开心的给他解释：“馒头2毛钱是成本3毛钱是赚的，汤是用骨头熬出来的，骨头比肉便宜的多又是S小组提供的，成本只有他们知道，咸菜是萝卜皮拌的，白萝卜是本地特产也是今天的主菜。香菜，葱姜蒜末，家家都拿来点！”
“你们这是在搞大锅饭？”
“什么大锅饭不大锅饭的！还不是为了孩子们的身体！”周师傅有点急了，铁勺敲打在锅沿上：“你这人是从哪来的！我在6中怎么没见过你！“
”老周！老周！这位市里来的领导！专门来考察咱们这的！“赵亦钦听声不对赶忙跑过来，周师傅听老赵说是市里来的领导，斜眼看看他闷声给他成一碗汤，又撒上一把葱花。
牛骨头是早上李维国拉赵平去他乡下的亲戚那买的。
青菜是学生们看见牛骨头嗷嗷叫回家取的。
赵平能让正长身体又久不闻“肉”香的学生们喝上一口肉汤，食堂的师傅们都跟着都高兴，老孙说菠菜含铁最适合熬汤，兴奋的跑回家挖菠菜，老李索性在操场上架郭，老周则奢侈的拿出来点色拉油，而且这牛骨头好的狠，不仅补钙，上面还带着肉筋，他跟老孙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剔下来不少肉筋留着后天炒菜。
本来是高高兴兴的一件事被这个外来的一句”大锅饭“搞的大家都没了兴致。
扫兴！老周翻着白眼看冯海生。
冯海生端着汤碗走到一边，使劲吹两口气喝上一口。
陪同着来的县里的，市里的领导有样学样都掏出2元钱过去，一看又来这么一大帮人老周急了：”你们去后面排队去！让学生们先吃！这么大个人，吃了也是白吃！“
“你怎么说话呢！“有领导不高兴很皱眉头。
“瞅你们穿的油光水滑的，哪个肚子里没有油！哪个在家吃不到肉！”老周愤恨瞪着他们：“哪个说在家过的不如这群娃娃的过来！我给你两勺子汤喝！”
他这么一说，这大帮的领导脸上挂不住都害臊了！
看看身后那些满眼渴望舔着嘴唇天真的等待的学生，泪点低的女同志不停的擦拭眼角。
赵亦钦虽然惊讶不知道S小组在搞什么名堂，可面上十分正常。
他拿个小板凳坐在角落里和闷不吭声，默默的喝汤。
冯海生在市里吃过不少山珍海味，可这会就觉得这汤鲜美，嘴上不停的说：“这汤比我在市里喝过的哪一家的牛肉汤都要好喝！”他喝完又去要了一碗。
老钱喜滋滋的喝汤，边喝边看，一不留神看见蹲在角落闷头喝汤的赵亦钦，他凑过去悄声说：”老赵你不地道哦，连肉汤都喝上了你还跟我哭穷！“
“这不是肉汤，牛肉可比牛骨头贵的多了！”赵亦钦盯着手中的汤碗计算成本。
冯海生用纸巾擦擦嘴角问：”谁是赵平？“
听见他找赵平，大伙不约而同的放下碗往这面看。
赵亦钦抬头看见学生的状态，虎着脸说：“把赵平给我叫来！”
于诚晃动一身肥肉拼了命的往教学楼跑。
10分钟后赵平赶来，看这么多领导，他沉口气走到赵亦钦面前：“校长，您找我！”
“这些东西是你搞出来的！”赵亦钦沉着脸问。
倒是冯海生在边上慈眉善目的问：“你就是赵平！下周就要比赛了，准备的怎么样？”
赵平看他，眼角不经意间又撇下赵亦钦：“对，我就是赵平！“他撇眼身后人群，看见董局长也在，他笑笑：”我一直在为比赛作准备，只不过我还没见过那两名同学，不知道他们成绩怎么样！“
“你不排倒数第一就行！不用操心别人！“赵亦钦虎着脸问：买这么些东西你花多少钱！”
这是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
馒头5毛钱一个，汤1元钱一碗，这一顿下来能收回成本吗！
赵平看看他们，冷静的说：”牛骨头是我从乡下买的，加上来回路费一共700元，青菜是大伙拿的，咸菜是周师傅他们腌制的，面和油都是学校的！“
“你哪来的钱，能收回成本吗！”
“钱是我自己赚的，三锅汤够全校喝一次的了，想赚钱收回成本不难！“赵平平淡的说：“我买这些不是为了在学校赚钱，我是为了改善S小组的伙食，我一个人没办法找到那么大的锅，就算有，我也不会熬汤，学校只是跟着沾光了！”
冯海生很感兴趣，他问赵平：”你为什么要贴补S小组，S小组跟你什么关系？“
赵平看看他，心里早就计算好了怎么回答。
他就知道一旦在学校搞大锅饭必然会有人跳出来问，很可能还会反对。
在这个贫穷的年代，在这个落后的地方，如果有人搞上个世纪80年代的大锅饭，那必然会让人浮想联翩，他不想S小组被扣上非法组织的帽子，他必须让S小组正名！
他深吸口气，说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我自己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我需要营养，但是我不能让大家看着，因为S小组是我创立的补习小组，为了是能让同学们互相学习共同进步营造一个良好的气氛，如果我搞个人主义，那我们就不是一个整体！“
”呵呵，那你这个S小组，有什么困难吗？“冯海生笑呵呵的问。
赵平毫不犹豫的说：”有，学习环境太差！“
赵亦钦正低头沉思，听他一说，眼泪差点笑喷出来！